又過了一個星期,東爺爺一直沒起來,聽說隻能出氣,不能進氣了。
倒是他兄弟的子女來了。
蕭寄雪在二樓關着門窗都聽到有人在罵萬紅,說她命太硬,克親,還說她不孝順,潑婦,一個媳婦把公公都活活逼死了。
萬紅扛着大掃把,跟豬八戒扛九齒釘耙一樣,嘩啦一下掃倒了一片人。
“吼吼吼,我不孝順?他死了你們才來,他活着也不見你們吱一聲啊。”
“再說了,他兒子都沒放屁,你們算什麼東西?法律上這都沒你們的位置,瞎操什麼心……”
“一個個的都死不要臉,我嫁進來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錢沒見到,見到一堆爛貨……”
“拿錢啊,廢什麼話?一個個的臭不要臉,再哔哔我連你們都揍……”
泥巴院子裡鬧哄哄的,一群人你争我吵,毫不相讓。
蕭寄雪的目光落在了安靜的毛毛身上,他還小,但其實這個年紀,已經懂不少東西了,尤其是那樣的爺爺帶着。
基因遺傳是個玄妙的東西,父子孫三代都一個模子刻出來,也不少見,隻能期待他能好好長大吧。
毛毛蹲在地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站起身,擡起頭朝隔壁二樓的蕭寄雪看去。
這時才看到,他手上抱了一隻貓,圓嘟嘟的三花狸貓,整個人幹淨了很多,但還是很瘦。
蕭寄雪聽說過這隻貓,特别地兇,打遍村貓村狗無敵手,還偷雞抓鳥,惡行昭昭。
好多人都說是東爺爺養的,還說看到那貓往他家鑽,但東爺爺就是不承認,說大家故意污蔑。
沒想到,是毛毛養的。
毛毛消失在視野裡,沒多久,樓下的大鐵門響起。
蕭寄雪開門後,看到毛毛略顯肥大的衣裳,還有黢黑的手,剪到秃的指甲,不由歎了口氣。
“有事嗎?”
毛毛搖頭,又摸了摸貓頭,“雪雪姐,她也叫毛毛,你可以養她嗎?”
“你要走了?”
“嗯,媽媽說要帶我一起去南邊,以後就在那邊讀書。”
“挺好的,媽媽回來了,開心嗎?”
“不知道,應該開心的吧。”毛毛的目光很茫然,好在比從前看着要像孩子。
蕭寄雪接過有點灰撲撲的貓,沒想到這貓很不給面子,嗖的一下就溜了下去,翻過院牆,消失在視野裡。
她隻來得及看到它尾巴尖的一抹白,似雪般潔白。
“啊,這,這怎麼搞?”
毛毛解釋道:“毛毛很調皮,不過她會養活自己的,她還會回來睡覺,我跟她說了,我要走了,她聽明白了,以前她都是跟我睡的,雪雪姐,你就給個不要的衣服墊着就行了。”
蕭寄雪沒把這些話當回事,那貓就是個野貓,人工飼養大概是行不通,都不親人。
不過她還是答應毛毛,會好好照顧小貓毛毛的。
東爺爺走了,聽說嚎了一晚上,過程很痛苦,好在結局不錯,用雲嬸子的話說,總算不用熬了。
不見有人悲傷。
村裡人說東爺爺死得很是時候,兒孫都在身邊,不會給後代繼續添麻煩,挺好。
萬紅笑着張羅,蕭福也跟在後面收錢,毛毛則是呆呆地坐在門檻上,瞧着門闆上躺着的爺爺發呆。
在隔壁敲敲打打又哀樂齊鳴,吃過席後,一切塵埃落定。
萬紅上門了。
她拎着一套新的清潔用品,黝黑而又樸實的臉上笑得很痛快。
“雪雪,謝謝你啊,這是我新買的,不知道有沒有你那個牌子的好……”
蕭寄雪請她進門,兩人聊了好些時間,萬紅說東爺爺死了,收回來的禮金不少,足夠彌補他帶來的損失了,還少了個攪家精,皆大歡喜。
别的話,多數都是萬紅講在外頭的事兒,或是抱怨蕭福沒用,能感受到,這個女人很累,但生命力極其旺盛。
像是路邊的茅草,雜亂無序,又野蠻粗壯。
毛毛被父母帶去南邊的那天,蕭寄雪看到隔壁一隻狸花胖貓,在二樓陽台護欄上來來回回走貓步。
她喊了一句,“毛毛。”
貓兒受驚,跳躍着走了,視線的最後,是一抹尾巴尖的雪白。
蕭寄雪歎了口氣,拿出這幾天特意準備好的貓糧和水,放在了自家陽台上,雖然這貓很牛,但她答應了人家,基本的照顧還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