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琛閉上眼:“我是來借宿的,怎麼好意思打擾了你看風景。”
梁仲曦笑了,陳彥琛的語言系統混亂水平也有限,很少也不怎麼會說好聽的話,今晚算是有點多了,最後還是将玻璃調暗了,擋住了外景。
梁仲曦:“怎麼睡不着嗎?”
陳彥琛:“嗯。”
而陳彥琛心裡知道,今晚睡不着的不僅僅是自己。
梁仲曦:“給你煮宵夜?想吃什麼?”
陳彥琛莞爾搖搖頭,輕輕抱上前,掌心輕撫過傷疤的位置,隔着單薄的背心,能感受到留下的凹凸。
梁仲曦有些愣怔,少頃才知道上手拍了拍他後背:“困了大半小時的電梯,還會來主動抱我了,值了。”
陳彥琛下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聲說:“今晚能不能陪陪我?”
陳彥琛也知道,今晚真正需要有人陪在身邊不是自己。
睡不着的是梁仲曦,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的也是梁仲曦。
但是梁仲曦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一點脆弱。
居于這個“任何人”之首的是陳彥琛。
而他更清楚,梁仲曦也隻會因為自己的需要才會跟自己睡在同一張床。
梁仲曦以為陳彥琛因為今晚的事故驚魂未定而不願意自己睡,面對他的請求果然沒有回絕,二人回到卧室上了床後側身面對面躺在床上,他曲着膝,自己沒有蓋被子,空調被和毛毯都攏在陳彥琛身上。
手隔着兩層被子搭在陳彥琛腰上,搭得很輕。
“睡吧。”梁仲曦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尼古丁迷了喉。
見着陳彥琛安穩合上眼,他臉上強做出來的輕松溫柔也瞬間褪去。
熄了燈,屋裡一片漆黑。
梁仲曦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一定不會将窗戶調暗,早就習慣了伴随着城市無邊燈光入睡直到清晨旭陽升起,如今的黑暗隻讓他保持清醒。
沒過多久陳彥琛傳來平穩沉重呼吸聲,睡過去了,梁仲曦才松開手。習慣了黑暗後能看到這張臉的輪廓,忍不住用手背輕拭,也隻是一下子,不敢再唐突。
梁仲曦一直都沒有睡着,就這麼在黑暗中看着他。
其實這麼多年來的習慣性失眠他早就習以為常了,隻是今晚不同,他一閉上眼就是一片漆黑無邊的深海。
最後他還是吃了兩顆安眠藥才算是強制自己入了夢。
夢裡還是那一片漆黑無邊的深海。
自己蜷縮在一個狹小的鐵箱子裡,鐵箱子的空間隻容得下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他被鎖在裡面鎖了很久很久,無法動彈,連呼吸都隻能靠着從邊緣縫隙流入來的少量氧氣,流進來的空氣都帶着海水的潮濕,他試過喊叫試過掙紮,結果到自己筋疲力盡了,才發現一切都隻是徒勞無功。
隻要自己一動一喊,外面的人就會用工具使勁敲打鐵箱咒罵。
也不知道在鐵箱裡被困了多久,還不等他稍微緩過來,他忽然感到鐵箱子被移動。
他正要叫喚,忽然覺得一陣失重,鐵箱子連同自己被往外扔出,不斷往下墜落,無論他怎麼呼喊叫喚,拼命用拳頭敲打着鐵箱内壁都無濟于事。
最後一聲巨響 —— 他陷入了無止境的下沉。
腥鹹的海水一點一點地從鐵箱縫隙流入,因為壓強關系他開始感到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自己心上,不斷下沉的同時他手腳就像被鎖在了一起無法動彈,整個心肺開始膨脹,卻感受不到絲毫氧氣交換。
冰冷的海水開始浸濕他的身體,他死不去卻無從掙紮,缺氧的環境就好像死神的一隻惡爪戲谑地扼住他的咽喉,本能的求生反應讓他發瘋一樣地想要掙脫這個牢籠卻無法伸展。
海水逐漸淹沒整個鐵箱内的空間,籠罩着他身體...
梁仲曦驟然驚醒。
醒來的時候他唯一的反應就是本能地大口大口地呼吸,他額頭背後都是冷汗,他止不住的顫抖完全無法平複。
直到他想伸手擦汗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身邊還躺着一個人,他立刻壓制下自己所有的動作,他知道陳彥琛睡眠淺,生怕自己一點動靜都會吵醒他。
他如劫後餘生一樣望着天花闆,肢體就像真的被困在一個狹小鐵箱裡許久一樣酸痛,身體也像真的被海水浸泡過一樣寒冷,雙眼裡都是淚水,合上雙眼後一陣刺痛,他手掌蓋在眼上,眼睛感覺到冰冷,手心感覺到濕潤。
他輕手輕腳地翻身想要下床,陳彥琛稍微動了動,梁仲曦立刻停下動作低頭看着他。
隻見陳彥琛并沒有醒來他才松了一口氣,陳彥琛閉着眼,手從被子裡探出來搭在他手臂上。
梁仲曦隻好停下動作,重新躺回床上。
陳彥琛其實很想很想用力抱着他。
剛才梁仲曦在做噩夢的時候他就想了。
看着他神情痛苦渾身顫抖,四肢緊繃,手臂上額頭上青筋暴起的時候,就很想抱着他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隻有不知道,梁仲曦才會安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