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津交代了關于綁架胡小天的詳細過程,和目前調查到的線索不謀而合。但還有不少疑點沒被解開,按照他的說法隻能還原綁架案的大緻經過,車禍的起因經過結果隻能算得上是勉強還原,距離查清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解答。
“林琪聯系到了嗎?”李榕問。
“聯系到了,她說現在過來….”柯敏說着有些為難地看向周喬,又看向李榕,有些踟蹰。
這是還有事?難不成還有什麼要求?
李榕推了推眼鏡,“說吧。”
“那個,周顧問,吳梅的屍體是在法醫那?還是在你們檢驗科?”
“吳梅的屍體嗎?”周喬一頓,思考了一會兒,“她的屍體做完屍檢之後,我們又提取了血液樣本,之後由俞主任處理了,好像明天就拿去火化,有什麼事嗎?”
“剛剛林琪說她要吳梅的骨灰。”柯敏這話一出,專案組辦公室登時安靜。
“林琪要吳梅骨灰幹什麼?”陳聃闵首先冒出頭,疑惑嚷嚷道。
他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呃,她沒有細說,但是她語氣有些奇怪,含含糊糊的,好像在哭,信号不是很好,她應該在車上旁邊還有個人,聽不清聲音,好像是那人說了什麼…”
在車上哭?林琪這是從琴海回來遇到了什麼事情?她又什麼事情哭呢?
“她來了,直接帶去審訊室。”李榕囑咐道。
審訊室的座椅上,林琪穿着白色絲質連衣裙,頭發上别着花邊蕾絲帶,劉海貼着頭皮,弓着腰,低着頭,雙手交叉抵在額頭,身上帶着些海腥味,衣角濕漉漉的,還滴着水,随着裙擺的絲帶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瓷磚地闆上,就像是在哭,聲音微弱。
審訊室的白色燈光從她的頭頂投下,籠罩着她,顯得整個人有些渺小。
“你還好嗎?“柯敏先進入了審訊室,手裡捧着一杯熱水。
柯敏把水放到林琪面前,又從口袋裡找出了包紅糖,緩聲道:“想喝紅糖水,還是白水。”
林琪說得很小聲,“白水就好。”
她松開抵着的手,緩緩擡起頭,她沒有化妝,立體漂亮的五官展露,她的額頭上印着手指按上的紅痕,脆弱而又楚楚可憐,讓人于心不忍想要安慰幾句不再讓這個女孩難過。
看到是一位女警員進來,林琪有些吃驚,“不是上次那兩個警官來嗎?”
柯敏看着林琪有些呆愣的表情,失笑道:“不是啊,你想要換一個人嗎?”
“沒有,我就是隻知道上次那兩個人…”林琪慌忙解釋着,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要消失。
“嗯,我明白,先喝一口水吧,你全身都濕透了,是趕回來的嗎?”柯敏語氣溫柔,将水杯又往前遞了遞,她沒有坐下,拿出進門前挎在手臂上的毛巾。
“給。”
說着,還伸手把林琪臉上粘住的劉海往耳後别了别,将毛巾放在林琪懷裡。
林琪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謝你,…呃,”她似乎有些不确定如何稱呼柯敏,思考幾秒鐘後,抿抿嘴,耳朵染上些粉,糾結半天想不出應該如何稱呼面前的人。
柯敏看着林琪複雜憋悶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不用緊張,叫我柯警官就行了。”
她輕輕拍了拍林琪的肩膀,坐到了對面。
林琪簡單擦拭了身上過分濕的地方,端起桌上的水捧在手心裡,又轉頭觀察了一圈審訊室,最終看向柯敏,她的眼神也從迷茫不知所措一點點變得堅定,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柯警官,我是來自首的。”
林琪這話一出,全審訊室霎時一靜。
林琪?她為什麼回來自首?她做什麼了?
柯敏維持着微笑,問:“你為什麼要來自首,你做了什麼錯事嗎?“
“我殺了吳明。“林琪表情不變,語氣中沒有一點我殺人了該有的态度,害怕,憎恨,不屑,憤怒一概沒有。
“醫院的限位器是我拿走的。“
林琪一句接着一句,牽動着全審訊室的神經。
“你是什麼時候拿走的?“
“8号早上,我一個人。”林琪陷入回憶,“我知道吳明在的病房,悄悄進去的,那天淩晨沒有人,我翹走了窗戶的限位器。”
“那也不能說明你殺了吳明呀,你隻是拿走了限位器。“柯敏并沒有接着林琪的話問下去,否定了林琪的定論。
林琪見柯敏不認同她的那一段話,有些焦急道:“不,就是我殺的,我知道他會神志不清,一定會跳樓。”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柯敏問。
“我就是知道,沒有為什麼。”
林琪見柯敏勢必要知道的架勢,氣勢一下落了下來,手指不安地攪動在一起,低下頭來不再看向柯敏。
“你說你殺了吳明,但是你為什麼要殺他呢?”
“因為他有罪。”林琪語速很快,以至于有些含糊不清,但柯敏還是聽清了,還是這樣結論式的回答。
“你怎麼知道他有罪?這和吳梅有關系嗎?“柯敏蹙眉想起林琪與吳梅是舍友。
“我就是知道。”林琪低聲辯解,一味地承認自己知情但不說緣由,頭埋得更低了。
“那你還知道些什麼呢?”
“單單依靠你一個人的話,并沒有多大的說服力,你說是你自己去醫院撬走了窗戶限位器,但是我們在監控錄像裡并沒有發現你的蹤迹,你也沒有在監控畫面裡出現過。“
柯敏每說一句話,林琪頭就埋的越低,死犟着不說話,一看就是還有事情藏着沒說。
又是個不愛說話的主,李榕有些心累,開始規劃下一步應該怎麼讓林琪老老實實開口說實情了。
“讓我來試試吧。”
“她也沒有跟我見過面,我也不像警察,我跟她好好聊聊。”周喬站起身來主動請纓。
“周喬?”李榕有些訝異,看向周喬,他雖然對于刑偵辦案表現得屢見不鮮,但是審訊這種事情,還是不應該讓專業的技術人員參與,他覺得周喬可能會失敗,留下陰影可不好了,尤其是在這種小姑娘看着表面柔柔弱弱,說出來的話,可未必和她們的外表一樣。
“讓我試試吧,我就跟她說幾句,不行的話,到時候再換人。”周喬再次請求,态度堅定。
李榕無可奈何,既然周喬都請求了,他也不好拒絕,隻好點點頭,示意他待會兒進去。
審訊室内氣氛焦灼,林琪低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柯敏起先還嘗試詢問幾句,但林琪在回答完吳明有罪之後,便直接封嘴,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幾分鐘後,周喬開門進入,林琪還是低着頭,像個鹌鹑一樣,看不到她的臉,隻剩下她濕乎乎的後腦勺。
她好像聽到有人進來了,身子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周喬在柯敏旁邊坐下,緩緩說道;“吳梅應該跟你說過她的事情吧。”
“得病很痛苦吧,每天要吃一堆的藥,吃舍曲林沒有用就換奧沙西泮片,還不肯去醫院治療,就一個人呆在宿舍裡也沒有人照顧,家裡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但她還是很想活着,熱愛生活每天努力工作,晚上還去兼職,賺不到多少錢,大部分都用來買藥了,要不然就拿錢買那些小貓小狗吃的東西,每天就穿着工作服,也不喜歡打扮自己,明明很喜歡那些小動物,但是從來沒有帶回去養過。“
“吳梅是不是說她連自己都養不活,你知道吳梅有抑郁症,但是你知道她有精神系遺傳性疾病嗎?她應該沒有讓你們看到過她發病的樣子。“周喬一席話,語調沒有任何抑揚頓挫,平淡地講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