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茉話音一落，另一邊審訊室大門打開了，陳聃闵闆着張臉，雙眼微垂，抿着有些發白的嘴唇，周身散發着凍人的冷氣，一副誰也别來靠近我的模樣。

林靜茉與陳聃闵在專案組共事的幾日裡，從來沒有見過陳聃闵拉下臉，他總是和李榕一起扮演着紅臉白臉的角色，也讓專案組沒有因為林覃的退出而失了秩序，反而能有條不紊地追查案件，這是第一次在陳聃闵臉上看到沒有任何掩飾的，不再插科打诨逗趣的模樣。

明顯是不想有人打擾，林靜茉識相地沒有繼續說話。

李榕可沒有這種自覺，他與陳聃闵認識多年，有那種看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壞事的默契，加之本就心情不順看到陳聃闵這副模樣，開口就是損，“怎麼一副死人臉，真夠難看的。”

陳聃闵也不惱，側頭，指了指耳朵。

李榕眯眼，他知道陳聃闵的耳朵在一次事故中受到傷害，留下了不小的後遺症，不過一般情況下隻要聲音分貝在正常值就不會産生耳鳴現象，看他現在的模樣，八成是出了些狀況，犯病了。

李榕降低聲音，問：“聽得到嗎？“，說着側頭，将食指附在右耳邊，轉了幾圈，用動作再說明了一遍。

陳聃闵皺眉，又深深歎了口氣，說：“還沒聾。”

“我再緩一會兒，老太太嗓門有夠大的。“陳聃闵說着背靠着門框，左腳斜壓在右腳上，雙手抱胸，閉上雙眼。

待陳聃闵緊皺的雙眉漸漸舒展，抱胸的雙手放下撇在身側，睜眼道：“張欽說是從随身帶的布袋子裡發現的，紙原本就是折起的，她也奇怪本來要扔掉，習慣性打開看一眼。“

李榕挑眉，問： “老太太識字啊？”

“那張紙條上的基本上全認識，她說是看到兩百萬，就以為是黃津寫的紙條，就留下來了。”

李榕撇嘴，上回胡小天他爸還說家裡老人不識字，可見那時就是也為了掩飾，老太太估計認識不少字，要不然也不會有看一眼要扔掉紙上字的習慣。

“那黃津怎麼說？”

“黃津也說不知道，認為是吳梅放的，帶走胡小天那天晚上吳明是這麼跟他說的。”

陳聃闵換了姿勢，不再靠着門框，反将一隻手抵在牆上，另一隻插兜，接着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是吳梅放置的綁架信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如果是她來放絕對不會放到一個布袋子裡，這樣做的風險太高了，如果沒有被人發現，那就隻能另尋方法了。”

“有可能是張欽外出的時候，被塞進去的，不過就她在陽台跳廣場舞那事，整個小區估計都知道她是誰，範圍太大了。”

李榕點頭表示贊同，現在可以集中在可以接觸吳梅直接拿到她寫的綁架信的人身上。林琪說不認識張欽，那林麗呢？她也是可以直接拿到吳梅綁架信的一員，她認不認識張欽？

會議室

程浩站在會議桌前，投影屏幕上展示着醫院走廊的監控錄像，“醫院監控錄像隻能複原到這個程度了，之前直接被醫院一天的監控覆蓋。不過能夠看清，在淩晨4點07分有一名女子潛入，面部畫着濃妝像素比較低，隻能大緻判斷出相貌長相，與林琪相似度極高，能确定就是林琪。”

李榕擡了擡眼鏡，湊近看屏幕，問：“有發現燈光變化嗎？“

“哦，有。“

程浩加速監控錄像，林琪從醫院住院部7層的逃生通道進入走廊，她似乎在等待指示，腳步緩慢，在通道口晃來晃去。

播放了幾分鐘後，程浩恢複監控視頻速度，就見監控畫面裡燈光快速地全部熄滅，而後就隻有吳明病房門口的燈光亮起，轉而走廊全部燈光亮起，整個過程不超過5秒鐘，想來背後操控燈光的人對此是極為熟悉，且提前得知了吳明病房的房間号，才能如此精确無誤地“指路“。

監控畫面還在繼續，林琪小心翼翼地移動到吳明病房門口，中途沒有出現任何人，她打開了病房門進入。随後4點27分，林琪離開病房，原路消失在逃生通道中。

“因為走廊監控被做了手腳，所以技術部還檢查了吳明病房的監控做了複原。”

程浩低頭再次更換視頻文件，“早晨監控畫面裡确實出現林琪取窗戶限位器的畫面，和走廊的監控能對上。”

“晚上的視頻監控沒有發現異常。“

程浩将監控直接跳到晚上，畫面裡病房的兩張病床，分别躺着黃濤、吳明。幾秒鐘後，吳明突然蘇醒，在床上掙紮了一會兒起身，開始環繞病房行走，打開窗戶，搬椅子，爬窗，動作沒有一點遲疑，從監控畫面來看吳明精神狀态良好，并沒有瘾君子一般的癫狂癡傻模樣，反而更像是早有準備的行動，不需過多思考。

吳明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窗沿。

“砰”一聲，兩名警員和值班護士沖進病房，病房門口聚集了不少圍觀群衆，場面一度混亂。

李榕将細框眼鏡往上拉，眼鏡架固定在耳後，露出原本被遮擋的銳利恣意的眼，原本柔和無害的眼型在李榕的神态和氣勢下，顯得極具攻擊性，他手指指着監控屏幕道：“把畫面轉到吳明前蘇醒的時段，速度放慢兩倍。”

程浩點頭，照做，監控畫面裡，病房裡開得夜光燈，昏暗模糊走廊的白熾燈光透過門窗照射進室内，倆人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純白色的床單，統一的醫院條紋藍白色病号服，倆人雙眼緊閉，雙手交叉放在床單上。

李榕緊盯着屏幕，眼睛裡反射着監控畫面，偌大的病房縮小至眼大，在瞳孔裡閃動，小人掙紮起身，站立，四處行走，跳窗。

“再放慢一倍，回放到原來的位置。”

程浩再一次降速，病房畫面緩慢變化，病房的燈光随着畫面閃動。

李榕站起身走上前，這時監控畫面裡吳明已經起身，他沒有指出吳明行為上的異常，而是看向了黃濤。

“停。”

李榕食指指着黃濤的手，“這裡放大，往前再退3秒。”

衆人紛紛将目光轉向黃濤，屏氣凝神，整個會議室裡隻能聽到程浩使用鼠标控制投屏畫面的嘀嘀聲。

“這裡黃濤是不是已經清醒了。”李榕斷言，指着畫面裡黃濤翹起又快速放下的小拇指，幅度極小，小拇指僵直轉動了第一節指節。

陳聃闵點頭附和道，“沒錯，這裡黃濤是動了。”他身子往後靠着椅背，“但這也不能直接判定那個時候黃濤是醒着，說不定是軀體無意識的抽搐，這不好說。”

李榕也不否認，重新摘下眼鏡戴上，“他沒有受傷，醫院隻給他做了基本檢查，他的體内還有藥粉，什麼時候清醒誰也拿不準。”

李榕轉頭對林靜茉囑咐道：“明天把黃濤調去市區的醫院，一清醒就直接通知專案組。“

林靜茉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下，“好的。“

屏幕上的監控畫面還再反複播放着，衆人專注地看向黃濤，想要看清黃濤的動作。李榕揉了揉眉心，他這才發現會議室裡少了個人，那個時不時給出些新點子的周顧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