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建成的房屋,在這片綠洲中看起來尤為顯眼,它們與綠色格格不入,形成了另一種鮮明的色彩。
金在一群前行的人中逆行,他被不停地推搡,絆住,怎麼也返回不了來時的路。
萊娜身在何處,他一點也不清楚,他隻是單純地按照直覺行動着,一邊逆流一邊去尋找那道相處了好些時日的朋友。
立下的約定即将要兌現,金希望陪伴在他身側的人是約好的那個人。
燃起的烽火就像号角,金的上方忽然響起一陣炸裂聲,他擡起頭,映入眼中的便是急速墜落的巨石。
“你還楞在這做什麼!”他感覺自己被用力拉拽着,身體跟随着那人的力道往一旁墜去,他落進了一個人的懷中,聞到了一絲甜甜的水果味。
金發少年眨了眨眼睛,他擡起頭看清來人頓時露出了一張燦爛的笑顔,他完全沒在意自己方才身處的境地幾乎是開心的說着:“萊娜!我終于找到你啦!”
面對少年直白的表達,萊娜有些不自在,她挪開了視線問着前來找她的金,“你……找我幹什麼?”
她這時忽然意識到,他們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過交談了,最後的記憶反而停留在好幾星期前的打招呼。
可這真的算交流嗎?于是她将記憶慢慢向後推移,想起了他們在村莊旁的談話,想起了落日定下的約定,還有他被太陽熏染橙紅的頭發。
萊娜又感覺有些不自在了,她往後挪了挪與金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金完全沒意識到萊娜這點小心思,他看起來非常高興,就像是在陌生的人群中找到了久違的老友一樣。
“當然是完成我們的約定啊!”金看着外面的人潮,看着進行着厮殺而倒下的人,看着不停流淌的鮮血和尚未閉合眼睛就停止呼吸的臉。
他突然止住了話頭,任由沉默蔓延了他。
金一直認為所謂的抗争應當像他曾看過的英雄事迹一樣,出現了一位天賦異禀強大的人,帶領着他們走向勝利。
将那些惡人全部繩之于法,他們會投降,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充滿血色和武器交鋒的慘烈狀況。
雖然他确實是見證了死亡,可現在的情形和他預想的畫面相差太大了,比起抗争,眼前的情況更像是戰争。
它就像是無形的雙手,引導着目睹着,他們的死亡。
血将地上的沙子浸濕,讓這片土地變成了鮮豔的紅色,可金卻不覺得它們好看,反而認為無比的刺眼又令人恐懼。
他忍不住吐了,就算實際上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是不停地幹嘔着。
萊娜發現了金的情況,有些關心的拍了怕他的後背,“你怎麼了?還好嗎?”
因幹嘔而形成的生理淚水,金擡起頭眼睛濕潤,“萊娜,這就是我們所追尋的抗争嗎?”
用他人鮮血塑造,用一具具屍體搭建成的勝利,這種死亡到底算是勝利還是犧牲?
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把一切都過于理想化和上了一層美好的濾鏡,所謂的戰争從來不是什麼用一句我們不是來打仗的,我們隻是為了守護就能掩蓋的。
他們代表着血腥,代表着怎麼也無法填補的人命,代表着混亂和痛苦。
萊娜沉默了好一瞬,這才理解了金想要表達的意思,她歎了一口氣,“不可否認,無論怎麼美化這個詞,我們現在所經曆的,正在面臨的都是戰争。”
“我并不覺得它需要任何的美化,因為它向來都是殘忍的。有的人因為它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有的母親因為它再也見不到她的親人,但總有人需要它,并且引導它的發生。”
“身處這場戰争中,我們應當思考的不是它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也不是它所代表的含義。”萊娜看着金露出了悲傷的神情,“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做才能活下去。”
很現實的一句話,卻讓金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活下去嗎?”他喃喃自語道,原本消極的情緒在這一刻仿佛有了動力,他捏緊雙拳明白了這一刻他被誘導的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
這份陰謀它很直白,也直接,對方幾乎是将所有的明牌都擺在了他的面前。
是他自願往下跳的。
“鬼狐天沖。”不需要進行過多地猜測,答案已經足夠明顯,雷獅所指的他就是這位一直推動着戰争的發生,煽動人民覺醒的主事人。
金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也不知道他做下的這些事是真心為他們着想還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眼下他們要做的是活下去,推倒貴族的權利和見證新世紀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