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女笑笑鬧鬧,直到看見大道旁各自成群、正在休整的隊伍,才安靜下來。
玉蘇阿嚼着肉幹,好奇打量兩隊人馬:一隊風塵仆仆的行商,正架起爐子煮東西,默契有序,安靜簡樸;另一隊卻是耆善士兵押解着幾名面色憔悴的少女,呼來喝去,态度蠻橫。
玉蘇阿湊到卓沫目身邊,悄聲問:“這些女孩是做什麼的?”
卓沫目嚼着肉脯,含混道:“奉神,嗝。”
玉蘇阿拍拍她:“慢慢吃。”起身走到那隊士兵前,高聲道:“這些女孩是要侍奉祖神的,你們不可對神侍無禮。”
衣着樸素卻又異常美麗的少女突然發難,這裡是居次封地,領頭的不敢造次,但他說話甕聲甕氣,即便刻意收斂聽着也像教訓人:“侍奉祖神是無上榮耀,可她們不識好歹,哭哭啼啼不願成為神侍,這是渎神——我們是在教她們順從。”
玉蘇阿走過去挨個捏住少女們的下颌,仔細打量,末了兒搖搖頭:“這幾個容貌不行,神師不會選她們的。既然她們不識好歹,不能成為高貴的神侍,不如就此放了吧。”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沉不住氣的士兵喧鬧起來:“我們是奉神師之令挑選神侍人選,你算什麼東西,開口就讓我們放人?”“要是你來當神侍,我們就放人。”“這樣漂亮的女孩兒去當神侍太浪費了,不如給我當老婆。”
“放肆!”卓沫目沖過來,大聲喝斥:“你們的狗眼瞎了嗎?這是耆善居次,是‘心上花’,是天上最閃耀的星辰!誰給你們的狗膽胡說八道?”
士兵們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領頭的看看盛氣淩人的卓沫目,再看看異常美麗的玉蘇阿,恍然大悟當即下跪:“我們瞎了眼睛!早該想到這世上除了居次,哪還有如此美麗的姑娘!”
士兵驚懼,紛紛下跪。
早已麻木的少女們如同死而複生,匍匐在地向玉蘇阿連連磕頭,喜極而泣:“謝居次,謝居次,謝居次……”
卓沫目嫌棄道:“會不會說話……你們要說耆善居次是閃耀的星辰,不但有寶石般閃耀的美貌,還有金子般純粹的心,仁愛之名必将随風傳遍每一處地方。”
玉蘇阿聽她居然用雪霁曾說過的話教訓别人,不由笑起來。伴随着清脆的笑聲,少女們聽到美麗的“心上花”說:“愣着幹嘛,還不走?”
“居次,不可!”領頭的急白了臉:“若放這幾個走了,完不成今年的數目,我們就是違背神師之命,不敬諸神。”
“神師侍奉諸神,是他的職責。”玉蘇阿高聲道:“可你們是戰士,你們的職責是戰鬥,不是抓些少女!天穹之下,所有土地都是諸神賜給西戎的,所有财富都應歸屬諸神的子民所有,隻有搶占土地劫掠财富,才是戰士的光榮!”
行商隊伍中的黑衣男子本已接過粥碗端到嘴邊,聽到玉蘇阿如此激昂有力的話語後,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一頓,唇角冷冷翹起,對着碗中熱粥緩緩吹氣,氤氲白霧模糊了他的面容。
“聽到沒有,還不快放人?”耆善居次的侍女聲音越發高起來:“神師的命令是命令,居次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嗎?”
這話說的太重,領頭的隻得對士兵們道:“聽居次的,放人。”
玉蘇阿笑盈盈走過去,依次輕撫少女們的頭頂。卓沫目跟在身後,大聲道:“居次賜福,再造之恩。從今而後,你們就是居次豢養的牛羊,必須服從居次所有的命令,終生報答居次的恩德。”
少女們流淚閉目,仰頭接受玉蘇阿的撫頂賜福,虔心成為一隻隻被耆善居次馴養的羊羔。
撫頂賜福結束,兩人上馬。
經過行商隊伍,衆人目光不由自主全都望向玉蘇阿,隻有那名戴兜帽披風的黑衣男子對聞名遐迩的‘心上花’視而不見,慢慢吹粥。
玉蘇阿看了那人幾眼,厚厚的披風遮掩下什麼也看不到,但她就是忍不住盯着看,直到卓沫目追上來:“居次,大阏氏說神師取得最新神谕,已經着人去辦了,你猜會是什麼?”
玉蘇阿收回目光,信手遊缰:“我阿囊最信神谕,我可不猜,猜錯了惹阿囊不高興。”
卓沫目提高聲音:“這道神谕和居次終身有關呢。”
玉蘇阿聞言,身子一歪。
“居次小心。”卓沫目手疾眼快,伸手扶正玉蘇阿,笑道:“大阏氏隻說神谕能讓居次終身受益,并沒說要将居次嫁給又老又醜、妄想求娶居次的北齊‘摘星人’,還請居次放心。”
“卓沫目,死丫頭,竟然耍我!”玉蘇阿氣得俏臉绯紅:“信不信我把你嫁給北齊大狗熊!”
“信。”卓沫目笑着躲開玉蘇阿的拳打腳踢,“天上飄毛毛雨啦,居次再不走快點,恐怕要錯過北齊大狗熊的送禮隊伍。”
耆善居次的封地内行商往來頻繁,雪霁用氍毹換了不少錢,欣喜收好隻等喬淵回來。回去的路上遇到一群婦女背着背簍結伴同行,上前詢問才知她們要去黑松林挖菌子。
雪霁賣了氍毹正好空出背簍,便與衆婦人一同上山挖菌,婦人們熟悉地形,很快挖走近處菌子,雪霁找不到好的菌子,幾個同樣沒找到好菌子的婦人邀她一起,結伴往松林更深處尋去。
幾人漸行漸遠各自分散采摘,忽而落下一陣急雨,林中白霧升騰雨聲喧嘩,雪霁眼前瞬間茫茫耳中全是嘈雜雨聲,不由心慌,大聲呼喚衆人卻聽不到應答。
她急切奔向往婦人們,在雨中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覺跑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