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蘇阿受到連番驚吓,被大阏氏帶走調理身體,雪霁和卓沫目得了空閑。
“跳月之日自午後開始,男女就不可以見面。大家會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到夜晚時體力充沛再無禁忌,可以徹夜狂歡。”卓沫目拉着雪霁回到帳中,仔細解釋跳月習俗:“在月亮升起前,咱們暫時見不到喬大哥了。”
“戴着面具也要好好打扮。若在跳月當晚遇到合心意的人,便可以尋找無人之處,雙方摘下面具相看真實面貌。”卓沫目翻出曆年所得珠寶賞賜,和所有漂亮衣裳,放在床上一一擺開:“這些都是我的,你随便挑,打扮得漂漂亮亮,想和誰跳舞就和誰跳舞。”
雪霁對跳月并無興趣,隻想同喬淵相聚,聽卓沫目如此說,原有些沮喪,卻見卓沫目眼巴巴看着自己一臉期盼,不由一笑:“不用了,我今晚要去探望傷者,不和人跳舞。卓沫目,你跳舞跳得好,今晚一定要玩得盡興,若不嫌棄,我幫你打扮。”
卓沫目立刻坐到銅鏡前,歡喜道:“你的手最巧,每次給居次打扮,都别出心裁的漂亮。”
“那是居次本來就漂亮。”雪霁看着卓沫目映在銅鏡中歡喜期待的面孔,認真道:“卓沫目也很美。今晚大家都帶面具,發式和衣裳格外重要,我們先編頭發再選衣服,最後上妝。”
雪霁像服侍玉蘇阿一樣,仔細梳理卓沫目的長發,茂密亮澤的長發在她手下束束交織,結成繁複華麗的式樣,在顱頂盤成一圈發冠。又從卓沫目所獲珠寶賞賜中挑出不起眼的金銀珠钗、各種色彩豔麗的碎小寶石,組拼成小小花朵,插入編發中:“狂歡一整晚的話,就不要戴太重的珠寶了。”
銅鏡中爽利的少女逐漸變得高貴明豔,繁複華麗的發冠間閃爍點點豔麗色澤的光芒,既耀眼又不浮誇,好像帶了一頂美麗冠冕。
卓沫目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變得像玉蘇阿一樣美麗:“小骷髅,這真的是我嗎?”
“這就是你呀,美麗的卓沫目。”雪霁笑着對卓沫目道:“你本來就很美。”
卓沫目恍恍惚惚想:或許現在的模樣,就是父兄沒有戰死,自己還是部族居次的樣子吧……
雪霁又挑出一件剪裁流暢,灑落大方的紫地纏枝花卉紋绫盤金繡辮線襖,向卓沫目道:“紫色稀貴難得一見,試試這件?”
卓沫目猛點頭:“這是大阏氏賜給居次的衣料,是當年攻破西京時,戰士們從蕭氏内庫中帶回來的,居次不喜歡紫色就給了我,是所有衣裳中最好的一件。”
雪霁幫卓沫目換上紫色辮線襖,又為她上妝,塗抹口脂勾勒眉形,突出她英氣大方的五官。全部完成後取來一疊面具,對卓沫目道:“想戴哪副面具?”
“可惜月神面具都被大阏氏收走了。”卓沫目拿起兩幅面具,對着鏡子來回換戴:“小骷髅,你想戴什麼面具?”
“你之前給我的白鹿面具就很好。”雪霁從沒參加過跳月,隻想和大家一樣:“跳月是為了紀念化身為白鹿的山林女神和化身為蒼狼的草原魔神,這兩種面具應該最多人戴吧?”
“是也不是。”卓沫目道,“戴同樣面具的人太多便沒意思了,所以光是白鹿神的面具就有十數種不同畫法,我給你的是最新式樣的白鹿神,隻做了兩個,居次那裡留了一個,剩下一個給了我,别人都沒有。”
雪霁不想這麼特别,看着手裡的面具正想換一個,就聽卓沫目道:“你手裡那些都是獻給居次的最新款,除了白鹿神還有河水女神、黎明女神、各種星辰女神……最美麗的月神被居次拿走了,這些你随便挑吧,都稀罕得很。”
“我……”雪霁放下手裡的面具,“還是戴白鹿神的面具吧。”
夜色還未徹底降臨,祖地已彌漫着醉酒一樣的氣氛,陸陸續續有戴着面具的人出來走動。
雪霁與人有約,先行告别卓沫目,戴上白鹿面具前去探望受傷的摔跤手。
摔跤手硬邦邦躺在硬木床上,南朝皇長子硬邦邦坐在凳上,大眼瞪小眼,相看兩厭。
當戴着白鹿面具的雪霁踏入帳中,就如同一束皎潔的月光照亮陰霾,僵硬的兩人同時松口氣,齊齊高聲招呼:“你來啦。”
雪霁被如此熱情的高聲吓了一跳:“抱歉,我來晚了。”
“沒晚沒晚,現在隻是天色暗,月亮還沒升起來,跳月還沒正式開始呢。”摔跤手扭着頭,目光熱情追随雪霁身影:“雪霁姑娘今日的白鹿面具樣式新鮮,真好看。”
蕭翰之大為驚訝:沒想到這小山似的壯漢還挺會說話,戴着面具看不見臉都要誇漂亮,真有他的。
“爾紮兄切莫亂動,小心扭了脖子。”一直幹坐着的蕭翰之此時有了眼力勁兒,站起身擋在摔跤手爾紮眼前,撈起一旁銅盆中的熱手巾擰了擰,照着爾紮面上擦去:“爾紮兄在床上躺了這麼久,難免清淨不周,我來幫爾紮兄潔面,省得目眵糊眼。”
砵大的拳頭擊向蕭翰之的手,爾紮大聲道:“我隻是傷了腰,又沒全身癱瘓。每日都能自己清潔,不用你擦。”
蕭翰之被痛擊,抖着手呲牙咧嘴:“知道了,知道了,好好說話不要動手。”把手巾扔回銅盆,當即吟詩一句:“赳赳武夫,力大如牛。”
雖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料想不是什麼好話,絕不能讓雪霁姑娘誤會。
爾紮指着床前觸手可及的一溜銅盆火爐,道:“這裡的東西我都能夠到,自己就能用銅盆裡的手巾擦臉,火爐上煮着的酥油茶也能自己喝,自己能照顧自己,不會拖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