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身負母親與舅父一族的重托，卻在一開始就注定沒有任何機會，雪霁不禁暗歎：有些事不管怎樣，都強求不來。

“且慢！”

就在玉蘇阿轉身拿起酒壺時，傳來一聲大喊。

一直窩在營帳中養傷，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人影的齊興治，腰背挺得筆直，緩緩走來。

雪霁看他步伐雖慢，姿态卻與常人無異，想到被齊興治砍斷一臂、傳聞受盡刑罰而死的那個西戎戰士，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哈哈，六殿下來得正好。”木泰熱情招呼，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屑。“六殿下的禮物玉蘇阿早已見過，甚是喜歡，說不得她就要将這杯酒敬與六殿下。”

齊興治不來，大單于也不提去找他，就像刻意忽略蕭氏使者一樣，早已将他排除在外。現在再說這些話，便顯得格外嘲諷。

“六兄。”齊盛安向齊興治行禮。

“十一弟，三兄。”齊興治打過招呼，戀戀看一眼玉蘇阿，轉向木泰，眼中閃過奇異光芒：“之前那些随衆的禮物不過聊表心意，居次是天下第一的美女，自然要配天下第一的賀禮。我本想在居次生辰當天送上真正的禮物，不想大單于心急至此。”

這話說的放肆。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齊興治身上，雪霁也擡起頭，看着倨傲自信仿佛整個人都在散發光芒的齊興治，好奇他會送出什麼樣的禮物。

“哈哈，原來六殿下還藏着份重禮。”木泰笑聲豪爽，往齊興治身周一番打量：“禮物在哪呢？”

齊興治一步跨到玉蘇阿和齊長甯之間，隔斷玉蘇阿望向齊長甯的目光：“央珍大居次交代，耆善有女初長成，美麗聰慧，西戎第一。”

他高高舉起大居次金牌，環顧全場：“央珍大居次恭賀‘心上花’十五歲生辰，願将大居次封号讓予玉蘇阿！”

衆皆嘩然，就連木泰都震驚得說不出話。大居次身份尊貴，僅在大單于大阏氏之下，央珍大居次轄下土地牛羊奴隸甚至超過歌瑪，至今仍然年年享受西戎大量的财物貢奉。

這一切，央珍願意讓給玉蘇阿！

雪霁同情地看向齊興治，心想就算獻上“大居次”封号，玉蘇阿也不會選他。

衆人中隻有齊長甯神色淡然，似乎早已知道答案，不論是齊興治的禮物還是玉蘇阿的選擇，都不能激起他半點情緒。

歌瑪灰藍色的眼中閃過貪婪之色，搶在木泰之前道：“玉蘇阿……”

“哈哈，果然最貴重的禮物留在了最後。”木泰截斷歌瑪的話，向玉蘇阿使個眼色：“‘心上花’，誰的禮物最合心意，你就把酒敬給誰。”

衆人目光聚在玉蘇阿身上。

雪霁重新低下頭，端着托盤跟在玉蘇阿身後。

玉蘇阿經過齊興治，腳步未曾停留一瞬，繞了過去。

雪霁低頭看不見齊興治的表情，隻聽到周圍傳來一片抽氣聲。她跟在玉蘇阿身後繞過僵硬站立的北齊六殿下，距離齊興治極近，能聽到他急促粗重的呼吸，想是氣得不輕。

雪霁屏住呼吸，隻想快些繞過憤怒的北齊六殿下，未料齊興治一股怒氣發作，竟突然伸手掀翻雪霁手上托盤。

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波及，雪霁向後跌倒。眼前景物仿佛放慢了動作，她看到被掀翻的托盤、酒壺和酒杯在空中翻滾，灑出的酒水在陽光下劃出弧線閃光。

衆人驚呼聲中，齊長甯的身影一閃而至，扶住雪霁纖腰輕輕一帶，将雪霁攬入懷中。虎兕軍之主伸手托住空中翻滾的托盤，修長手指在底部一轉，穩穩接住砸下的托盤，又用托盤接下盛滿酒的酒壺和兩隻酒杯。

“叮當”幾聲響過，一切如初。

齊長甯轉向齊興治，面色整肅，将托盤遞給了他。

虎背熊腰的齊興治在齊長甯強大的氣場前瑟縮一下，怒氣煙消雲散，接過托盤低聲道：“謝三兄。”

在齊長甯注視下，北齊六皇子将托盤呈到雪霁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向雪霁低頭道：“抱歉，剛剛過于失禮。”

齊長甯松開扶在雪霁腰上的手。

雪霁接過托盤，先向齊興治屈膝行禮，又轉身退一步向齊長甯行禮，小聲道：“多謝軍主。”

齊長甯眸光閃閃，微微颔首。

雪霁一言不發地退回玉蘇阿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