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第一勇士’的名頭我們也聽說了，難得你力壓西戎衆勇士，還算沒給大将軍丢人。”右護軍打量着喬淵，“黑了，高了，更結實了。一路走來有什麼折損？”

“沒有折損。”喬淵左肩微動又馬上穩住，“一切都很好。”

“很好就好。”右護軍的手搭在喬淵肩頭，“當日少将軍跪求肉苁蓉報答救命之恩，答應過什麼？”

“我答應諸位叔伯，隻要送去肉苁蓉治好恩人的病，再給她留下銀子安置好便會離開。”喬淵挺直背脊，“是我見肉苁蓉有效，擅作主張帶恩人前往西戎，此事任由叔伯們處罰。隻是恩人毫不知情，叔伯們不要遷怒于她。”

“原來少将軍全記得，是明知故犯。”右護軍搭在喬淵左肩頭上的手加重力道，“在西戎或許身不由己，祭天大典期間我們也去不了祖地，諸事隻聽到傳聞。你為什麼到齊賊手下當了兵？”

“叔伯們為了救我甘冒奇險，對我寄予厚望自小教導傾囊相授，大恩大德九死不足以報。”喬淵道：“然我資質愚鈍遠遠比不上父親，叔伯們教我的總參不透悟不實。虎兕軍自成軍以來戰無不勝，投在齊長甯麾下，能學到許多之前不曾領悟的治軍之法。”

“我們教你的都是大将軍當初所用治軍之法，在你眼裡比不過齊賊的兒子！”右護軍忍不住暴躁，攥住喬淵肩頭衣裳往下一扯，布帛裂開胸膛袒露。右護軍指着喬淵胸口上的烙印，咬牙切齒道：“大将軍的兒子，為個女人，讓人烙上西戎奴隸烙印，将來九泉之下你讓我們有何面目去見大将軍！”

“是我不濟，得罪了耆善居次，被烙上這印記。”喬淵沉聲道，“我這就剜掉。”說罷自靴筒中抽出匕首，向胸膛烙印處剜去。

右護軍劈手奪走喬淵手中匕首，大罵：“你一身所系并非自己一人，父精母血所化不好好珍惜，随意戕害自身，都是被那禍水迷惑所緻！”

“不關恩人的事。”喬淵跪在地上，擡頭看向虬髯花白的右護軍，“違背誓言的是我，得罪耆善居次的是我，擅自投入齊長甯麾下的還是我。凡此種種，皆為我意，與他人無關，叔伯們不可冤枉恩人。”

“恩人？這個時候了還要說謊。”右護軍立眉瞪眼，“西戎那邊流傳‘諸神寵兒’‘青色月神’美貌絕倫人人喜愛，你敢說你對她隻是單純報恩！”

喬淵沉默片刻，重重磕頭：“是我不對，此事不該欺瞞叔伯們。”擡起頭來，堅定道：“雪霁不止是恩人，還是我心愛之人。但她并非禍水，反倒是因她之故，我才得以一抒心中之志。我知叔伯們一旦知曉此事，定會逼我離開她，是以遲遲不敢帶她回來相見，錯全在我，認打認罰。”

“色令智昏，沒有冤枉你。”右護軍痛心疾首，以匕首抵住喬淵咽喉：“既然早就知道……離開她！”

喬淵頸上感受到匕首涼意，閉目道：“做不到。就算叔伯們打斷我的腿，我爬也會爬到她身邊。”

“重蹈覆轍，重蹈覆轍……”右護軍撤開匕首，“大将軍何等英雄，卻毀于紅顔禍水。我們傾盡全力救出了你，從小教你，你卻留戀美色忘記仇恨。”

“我沒有！”喬淵驟然擡頭，“父親舊部為護我死傷衆多，阿姊至今仍在永巷受苦，家仇豈敢忘記！我到西戎、到齊長甯身邊都是在尋找報仇機會，總有一日要叫冤死我父的蕭氏付出代價！”

“大将軍志在拒西戎滅北齊，還天下百姓安甯盛世。蕭如雅敬佩愛慕大将軍，不顧公主之尊示愛于大将軍，當初誰不說一句英雄美人天作之合，誰又能想到最後是那樣結局。”見他牢記仇怨，右護軍神色稍緩，“殷鑒不遠。你現時将那女子看得如此重要，就如同當初大将軍對待蕭公主一樣，怎知未來她不會拖累于你？”

“雪霁堅強聰明，和蕭公主全然不同。”喬淵急道，“她絕不會拖累于我！”

“當初也沒人想得到蕭公主會拖累大将軍至死。”右護軍毫不容情，“世事難料，你還是離開她吧。”

“我會先報家仇！”喬淵懇求道，“隻要雪霁遠離複仇之事就不會有所牽連，更不會成為拖累……”

“晚了。”右護軍道，“我已經派人去了齊都，給她些教訓讓她早些離開你。”

左護軍疾馳而至，抽出短棍握在手中，心想要是暴脾氣的右護軍不聽勸，執意為難少将軍，就先将少将軍帶走再說。

推開屋門，屋裡不見少将軍人影，隻有右護軍被結結實實綁在床上，嘴裡堵着布團，身上貼心地蓋了一床薄被。

左護軍笑了，收起短棍坐到床邊，拍拍右護軍：“看來少将軍離了咱們，成長飛快，居然都能放倒你了。”

右護軍滿臉通紅不斷掙紮，嘴中發出“嗚嗚”聲。

左護軍抽出他嘴中布團，右護軍怒吼如雷：“武功不見得長進，倒學會下三濫的手段了，臭小子居然用迷藥！定是跟着禍水不學好！”

左護軍笑道：“你還真說對了，雪霁姑娘似乎精通醫術，調配的迷藥起效極快，可惜持續時間不長，不然用途更廣。”

聽到左護軍稱贊禍水，右護軍大驚，止住怒吼上下打量左護軍，面上神色驚疑不定：“連你也被禍水迷惑了？”

“胡扯！”左護軍笑罵：“是你被禍水迷惑了，少将軍用來迷倒你的迷藥是禍水調制的。呸呸呸，險些被你繞進去，雪霁姑娘可不是什麼禍水，是真正的絕代佳人，秀外慧中，正是少将軍的良配。和她在一起，少将軍越來越成器，你這老家夥休要棒打鴛鴦。”

“十一殿下免去一些官員的官職又提拔了一批官員，整治南城治安大獲好評，人人皆道十一殿下兼具齊氏與魏氏兩家之長，賢明果決。”來人垂手立在一旁，将齊都近日流言禀告給魏夫人魏無垢。

年近三旬的魏夫人面容秀美，肌膚嬌嫩，眼波流轉間神态宛如少女，根本看不出年紀：“我聽說，盛安整頓治安的緣由竟在一名少女身上？你們一直跟着十一殿下，可曾見過這位少女？她生得什麼模樣？”

“回禀夫人，”來人恭恭敬敬道，“十一殿下總是夜訪那位少女，我們不敢多看隻偷偷瞥過幾眼，實是位冶容幽麗的美人，綽約光豔前所未見。”

“哎呀，你們這樣說，實在讓人好奇。”魏無垢掩袖而笑，笑聲嬌媚：“如此難得的佳人，我想要見一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