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雪霁會提出三個條件。
魏無垢垂眸,心中轉了幾個來回:齊桓已死,隻要她和齊盛安能夠安全離去,待魏無相攻破宮門,就算央珍手握遺诏又何如!
“魏氏赤膽忠心,絕不做違逆之事。”魏無垢轉身向高台下走去:“為保遺诏,我們這就走。”
央珍眼中精光大作:齊興治在宮中有絕對優勢,齊盛安能逃到哪裡去?他們走了,遺诏裡的皇位就是齊興治的,到時奉旨誅殺魏氏名正言順,不但家主再無顧忌,就連這些宮衛所屬的世家亦無話說!
央珍不阻攔,宮衛亦不敢阻攔,眼睜睜看着魏無垢走下高台與齊盛安彙合。
齊盛安留魏氏精銳護在魏無垢、玉蘇阿身周,自己斷後。他警惕着周圍情況,臨出殿前忍不住最後望向高台:黑色披風翻卷如雲,裹在披風中的纖薄身影亭亭如蘭,毫無畏懼地與央珍對峙。
“雪霁姑娘終究還是顧着你的。”魏無垢微微一歎,道:“盛安,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雪霁姑娘有遺诏在手,足以自保。”
“往玄武門走。”齊盛安收回目光,沉聲道:“期門軍軍營在北,舅父最可能先攻破玄武門。”
竄動的火苗灼烤緊握遺诏的手,雪霁默默估算齊盛安離開的時間。
“齊盛安已走遠,你可以放下遺诏了。”央珍迫不及待,舉起三根手指盟誓:“諸天神明在上,央珍對雪霁做過的承諾必會兌現,如有違誓……罰我死無全屍,靈魂永生永世輾轉于火燒之獄、刀兵之獄、罡風之獄。”央珍看向雪霁的目光中充滿熱切:“雪霁,你我都是西戎人,我絕不會違背在諸天神明前立下的誓言,你放心。”
“那就請央珍夫人照着剛才那樣,再立一次誓言。”雪霁道:“必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這樣重要?央珍疑惑警惕,但抵不過對遺诏的渴望,重新發過一遍誓言,充滿戒備道:“你問。”
“請問央珍夫人,”雪霁一字字道來,聲聲如血:“你供奉的烏木獨角牛神像來自何處?”
“烏木雕像?”央珍戒備許久,不料雪霁問出這樣一個問題,着實令她茫然:“什麼獨角牛?”
雪霁一瞬不瞬盯着央珍,此時見她神情不由心中一沉:“就是供奉在偏室神龛内的獨角牛神像。”
“那個啊,”央珍恍然大悟,往前走了兩步:“那是玉蘇阿送來的,說是遠古神明能令人心想事成。”
雪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兜兜轉轉甘冒奇險,沒想到神像居然是玉蘇阿送的!
“還有什麼問題,一起問!”央珍盯着遺诏,又往前走了兩步:“不用繞來繞去的,我已立過誓言,絕不騙你。”
“央珍夫人,”雪霁抱着最後希望問道:“你可與神師有聯系?抑或知道齊都有誰與神師聯系?”
“我與歌瑪有舊怨,神師是歌瑪的人,我從不與他來往。”央珍邊走邊道:“自十五年前木泰與陛下因救災糧鬧掰後,耆善斷絕與齊都的一切往來,隻陛下單方面送去禮物,明面上不可能再有多餘聯系。或許有世家私下會與其他部族有所聯系,但歌瑪恨極我與陛下,沒少給木泰吹枕邊風,耆善神師唯歌瑪之命是從,絕不會與齊都任何人有聯系。”
此話擊碎雪霁最後的希望,她輕輕歎息一聲。
一直悄悄靠近的央珍猛地撲過來,去搶她手中遺诏!
雪霁一驚之下抽出火把,攻向央珍頭臉:“退後,别亂來!”又高聲道:“宮衛大哥,快來阻止央珍夫人!”
灼熱火苗逼退央珍,她高叫着:“就知道你舍不得燒遺诏!”換個角度沖上來搶奪雪霁手中遺诏:“那宮衛,一起奪遺诏!遺诏關乎國本,豈能由她胡來!”壓低聲音道:“雪霁,别忘了你吃的那顆藥,快把遺诏給我!”
眼角餘光掃到宮衛已經上前,雪霁微微一歎——央珍的話比自己的話占大義,她不能賭宮衛是來幫自己的。
“央珍夫人,請你退開。”雪霁持着火把不斷攻擊、躲避央珍的搶奪,最後警告道:“我現在不能給你遺诏。”
央珍比雪霁高壯許多,卻總是要麼被火把逼開要麼被雪霁靈活躲避,焦躁令怒火升騰,終于忍不住罵道:“賤婢,看你能躲到幾時!” 她咬咬牙,奮不顧身撲向雪霁,拼着被火把燒傷也要搶下雪霁手中遺诏!
宮衛也已近前,雪霁不再猶豫,扔出手中火把迅速後退。
火把落下,地面倏地燃起一道火牆,奮不顧身撲向雪霁的央珍被火牆圍在中間,頭發衣服瞬間燃燒,發出慘嚎。趕來的宮衛顧不上其他,慌忙把央珍拖出火牆,撲打滅火。
雪霁在掖庭獄偷窺到齊興治救出央珍後,知道央珍要往舊殿尋找遺诏,她脫身後前往火德殿尋找玉蘇阿不見,便從禦膳房中收集了燒火用的火引、木柴、油脂等物,趁夜登上高台布置,為自己在高台上圈出一段能用火牆隔絕攻擊的安全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