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昭君拉着,雪霁走不脫,諸女一一上前拜見,多叙舊情:“去歲秋狝時見過公主殿下,當時便為殿下風姿傾倒,今日得以再見,殿下美貌更勝從前,妾剛剛看得移不動眼,失禮處還請公主殿下海涵。”“公主殿下那時白馬如飛,着實令妾羨慕,後來得知殿下才習騎術不久,更令妾欽佩,但願日後能多得殿下指教,也不知殿下記不記得妾?”“記不得也無妨,殿下既來大齊,日後多有與殿下相交的時候,是妾等之幸。”
又熱情又周到,誰也不提喬淵。
雪霁對這些人毫無印象,隻點點頭并無多餘言語,看上去便顯得有些高傲。
在一片“公主殿下”、“妾”來“妾”去的恭維客套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格外不同:“雪霁,好久不見。”
雪霁循聲看去,看到楊槃。
當日豐潤的貴女瘦了許多,一直沉默站在最外,等衆人寒暄得差不多了才短短打個招呼,對上雪霁視線目光竟有些瑟縮。
楊氏牽扯齊興治謀逆,楊槃罪臣之女,顯而易見過得不好。
“楊姐姐,”雪霁走過去握住楊槃的手:“好久不見。”
昭陽殿内靜默一瞬,高傲的蕭氏公主溫柔、真誠地詢問罪臣之女:“楊姐姐一向可好?要不要去鳳皇殿叙舊?”
“楊美人不喜熱鬧。”魏昭君道:“不用勉強。”
“謝公主殿下相邀。”楊槃垂眸低頭,從雪霁手中抽手:“隻是妾向來孤僻,不慣相聚。”
“蕭夫人才來,還不懂宮規。”雲美人笑道:“後宮相聚皆要禀告魏夫人,得魏夫人首肯才能成行。”
“義姊,”雪霁問魏昭君:“楊姐姐可以來鳳皇殿與我叙舊麼?”
魏昭君淡淡看了雲美人一眼,對雪霁微笑道:“陛下特意交代我照顧你,隻要義妹喜歡,邀誰去鳳皇殿都可以,不必禀我。”
森嚴的宮規,在齊長甯吩咐下,魏昭君親自為雪霁開了特例。
昭陽殿中靜下來,略顯尴尬,雲美人手撫小腹,像沒看到魏昭君剛剛那一眼,笑着招呼:“大家怎麼還稱呼公主殿下?該像稱呼魏夫人一樣,稱呼蕭夫人才是。”
齊長甯未立後,魏昭君為夫人,乃後宮品級之首、皇後的不二人選,現在來了個和親的蕭氏公主,亦冊封為夫人,雲美人出言挑撥,要看魏昭君和雪霁各自反應。
“公主身份為和親而冊封,我不姓蕭。”雪霁淡淡道:“不必稱我蕭夫人。”
話直接得近乎失禮,雲美人一噎。
“義妹說的是。”魏昭君微笑:“雪霁既然代表南朝和親,便稱南夫人可好?”
南夫人……雪霁一陣頭暈目眩:“我不姓南,我是雪霁,不姓南。”
“那就是雪夫人。”章美人趕緊笑道:“雪夫人初來乍到,若有什麼不明白盡管相詢,妾等皆可為雪夫人講解宮規……”
好不容易應付過昭陽殿衆人,雪霁回到鳳皇殿,宮婢迎上:“魏夫人剛剛遣人來詢殿下的癸水日期,按照宮規,後宮女子應在最宜受孕的時候侍寝……”
雪霁皺眉:“不必回複。”想了想,問道:“女禦,我一定要事事遵從宮規麼?”
“也不盡然。”女禦笑道:“宮規再大也大不過陛下,隻要陛下向着殿下,殿下就可以為所欲為。”
“陛下駕到。”宦官通傳打斷女禦的話,齊長甯步入鳳皇殿。
時辰尚早,按照以往應是朝會未散,沒想到大齊天子會在此時來到,衆人行禮,齊長甯行步如風徑,掠過衆人直至雪霁身前,托住她的小臂阻止她下拜:“免禮。”
雪霁擡頭:“陛下今日散朝這樣早?”
齊長甯向她溫柔微笑,低聲道:“朕想早些見到你。”
齊長甯揮手,跟随在他身後的高常侍立刻奉上三隻小箱,裡面裝滿做成各種花型、動物的小金錠。
齊長甯攜雪霁落座,溫聲道:“這是朕讓金匠新鑄的,還算新巧有趣,留着賞人吧。”
魏昭君執掌後宮,約束用度,後宮打賞從不用金錠,故而女禦教導雪霁儉省。
齊長甯今日一來,破了規矩。
雕琢精巧的小金錠黃澄澄的呈于眼前,雪霁垂下長長眼睫,遮擋眼中翻湧的情緒:今早才被女禦教訓賞賜過重,未過午齊長甯便親自送來三箱小金錠用于賞賜。
雪霁擡眼,盡力笑:“謝陛下隆恩。”
齊長甯目光微微一頓,向衆人揮手:“退下。”
女禦上前收了箱子,率領衆人躬身退出。
鳳皇殿中安安靜靜,鎏金香爐輕煙缭繞,聽得到細微的燃香聲音。
齊長甯凝視雪霁,略微傾身向前,聲音溫柔:“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
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