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南喬木站穩身體,氣喘不已:“若齊長甯追過來,再多抓一個金陵王,他可賺大了。”
“未免父皇知道,本殿一直躲在東海的船上,早早晚晚目之所及全是水,才知道自己暈水。”蕭翰之理直氣壯:“本殿又不傻,潛入北齊腹地接應,自然帶的都是好手。”
雪霁擡眼看去,才發現蕭翰之身後,黑黝黝的山坳中正有一群黑點似的人向這裡趕來。
“本殿目光如炬,輕功卓絕,一眼看到你倆,立刻飛身上山,誰也追不上。”蕭翰之一邊自吹自擂,一邊上前扒拉南喬木:“你體力不行了,蹲下蹲下,換本殿背。”
雪霁從南喬木背上滑下,站直身體:“我自己能走。”
“本殿不信。要不是難受到不能行走,你怎會讓南喬木背?”蕭翰之蹲下,反手拍背:“快上來,本殿比南喬木跑得快,我背你,齊三絕對追不上。”
劈裡啪啦,連說帶拍,拍得後背山響。
“不用不好意思,讓他背。”南喬木道:“金陵王跑得比兔子還快,是塊當牛做馬的好材料。”
兩人刻意鬥嘴,試圖沖淡逃亡的緊張壓抑。
雪霁聽得想笑,正欲伏到蕭翰之背上,腹中忽然一陣劇痛襲來,身下熱流洶湧不止,痛哼一聲,躬身按住小腹。
南喬木與蕭翰之均是一驚,同時問道:“怎麼了?”南喬木離雪霁近,立刻上前讓雪霁靠在懷中。
蕭翰之稍慢一步,轉身便看到雪霁臉色慘白按着小腹,他順着看下去,目光僵住——殷紅的血順着雪霁雙腿落下,将草叢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你流血了!”蕭翰之臉色大變,急道:“傷在哪裡?”上前,不由分說撥開雪霁的手查看傷處。
靠在南喬木懷中,雪霁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無……妨……”旋即痛得說不出話,冷汗淋漓而下。
蕭翰之大為焦急,解開雪霁腰間束帶,目光匆匆掃過,皺緊眉頭:“怪了,沒傷。”
“再仔細些!”南喬木亦焦急,緊緊摟住雪霁,腦中飛快回想一路上的情形,想不出可能受傷的原因。
潔白的肌膚上不見一絲傷痕,然而鮮血卻依然從□□湧出,刺目得令人心驚。蕭翰之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陡變:“不對……不會是……”話未說完,他猛地咬住後半截,擡頭看向南喬木,目光中既有驚慌,又有難以置信。
南喬木看着蕭翰之,慢慢從他眼中讀懂未竟之語,南喬木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天子夜夜宿在鳳皇殿,若雪霁有了齊長甯的孩子……
這個猜測如巨石般壓在南喬木心頭,沉重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月光下,兩人對視驚疑不定,又不敢說出猜測驚擾雪霁。
“不是……傷,”雪霁痛得死去活來,強撐着給兩人解釋:“……癸水。”
“知道了。”蕭翰之立刻認下這個說法,心中卻還是慌亂不已,他看向南喬木,輕聲道:“不管如何,身體要緊。我沒帶懂醫術的人過來……”
南喬木深吸口氣,低聲道:“先離開這裡,無論如何,不能讓她有事。”南喬木重新背起雪霁。
“放下她!”一聲斷喝在遠處響起,蕭翰之極目望去,隻見黑夜中一道修長身影如飛起落,甩開跟随的幾人,迅速由遠及近。
“齊長甯,是齊長甯!”蕭翰之認出來者,驚出一身冷汗:“你們快走!我想辦法攔他。”
然而齊長甯身法太快,遠超估算,南喬木背着雪霁才走出十丈,齊長甯已至近前。蕭翰之帶來的人尚未趕到,他派去接應南喬木的幾人已迅速護在他身前,高聲喊道:“殿下快走!這裡交給我們!”
幾人手持長短武器,在山道上擺開一字長蛇陣,死死攔住齊長甯的去路。
蕭翰之在西戎祭天大典上目睹齊長甯在空中騰挪輾轉,與神師鬥法,知道他輕功絕佳,恐他突破防線追上來,咬咬牙,高聲道:“承蒙諸位拼死相護,此等忠義,孤銘記于心!必保你等家眷一生無憂!”
蕭翰之轉身施展輕功,飛快追上南喬木:“不知他們能攔齊長甯多久。你我換着背,節省體力,跑的快些。”
南喬木還未說話,身後已傳來接連慘叫,兩人駭然回首,隻見阻攔齊長甯的人滾倒在地,有人不斷嚎叫,有人一動不動。齊長甯瞬間沖開人牆阻攔,手中秋水色的長刀在月光下寒芒四射,直指南喬木。
“雪霁,跟朕回去。”齊長甯亦是兩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目光卻寒亮驚人,裡面燃着一觸即發的火星:“你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你答應過放下從前,你回來,朕饒南喬木一次,放他走。”
蕭翰之不善打鬥,南喬木體力消耗極大,兩人又都赤手空拳,毫無一戰之力。
雪霁伏在南喬木背上,看着齊長甯的長刀刀尖微微上揚,遙遙對着南喬木的咽喉,看着刀上最後一滴鮮血滴落,墜在草葉上,草葉輕輕一顫。
不管是南喬木還是蕭翰之,齊長甯的目光從未看向旁人,一直一直,隻看着雪霁,眼中有很多複雜情緒。
身下血流如注,雪霁虛弱得連呼吸都困難,螓首抵在南喬木頸側,她阖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南喬木來了,她就不會再和南喬木分開,生死都要在一起。
齊長甯寒亮的眼中火星熄滅,手中長刀垂抵。
蕭翰之心中一喜:齊三這厮灰心喪氣,正是離開的大好時機!他輕手蹑腳走向南喬木,身後忽然響起齊長甯郁沉的聲音:“雪霁,朕不會放你走。”
甯可雪霁永遠恨他,也絕不讓她離開!
“南喬木,去揀一件兵器。”齊長甯重新擡起手中長刀:“朕要殺你。”
殺了南喬木,永絕後患。
南喬木拉下雪霁環住他的纖細臂膀,将雪霁交給蕭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