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在那樣壓抑的環境中長大,換上各種各樣的模樣努力生活着,每一種模樣都毫無破綻,似乎永遠都熱情大方遊刃有餘,實際上對自己的傷痛隻能沉默相對,可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
她的性子不會爆發,時代和能力也不允許她變态。
她有時候在想,任何一種時代,都是罪惡的溫床。有的時代,可以自己回擊;有的時代,隻能靜靜等待别人帶來正義。
比較起來,前世的古代自然不如前世的現代,但今生……罷了,于普通人而言有利有弊,于權貴而言,并無差别。
她是權貴,所以她選擇了變态。
——是的,是變态不是爆發。也許在旁人看來,她滅殺那幾個女子的模樣與爆發無異,但是,一個生前就不會爆發的人,死後又怎麼會爆發呢?
殺人,隻是變态者的興趣所緻。
但理智是永遠存在壓制變态的東西。她比變态更多的,是理智。
理智告訴她,不能動殺手!
孟淮妴盯着牆壁看了良久,終于把思緒拉回到如何處理流言之上,聲音卻已顯陰沉:“送他出家,再散布一種說法,就說他李陽才不要與我這樣嚣張跋扈目中無人之流扯上關系,甯願出家自證清白。”
“這個妙!”蕭決“啪”地一收折扇,有些慚愧,“屬下怎麼就沒想到呢,累得主子親自出主意!”
“我看你是越發懶了,主子說放任,你便對任何流言都放任了。”穆柒鄙夷道。
“再查一查,這流言與那李陽有無關系,若是李陽自願傳播,在讓他出家前,把他閹了。”晏罹補充道。
“好!屬下這便去辦!”說完,蕭決對孟淮妴行了見禮,起身時,出去的黛禾已經回到門口對他點了點頭,表示無人,蕭決如風一般離開。
他們談話的這段時間,群衆們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此時離開倒是好時機,穆柒私下裡雖在稱呼上不守規矩了些,卻也恭敬地對孟淮妴行了見禮才離開。
為慶擊退晵與淨川兩國,皇帝特意為大将軍連穼舉辦了一場慶功宴,在京從四品以上官員皆可入宮參加,還可攜家眷。
此次宴會在建極殿中進行,席間歌舞亦有讓百官子女登場的空間。
世界上很多東西是無法隻看一面而清晰分界的。比如倡籍和其它籍屬的人都會對外人展示才藝,但與前世古代不同的是,這個世界,并不會因為倡籍人員也表演,便把那些才藝定義為“賤”。倡籍人也會吟詩作對歌舞棋畫,但吟詩作對歌舞棋畫這些事,并不會因為倡籍人會做,便成了不許其它籍屬的人碰的下賤低俗。且,倡籍人員雖然受人輕視,卻不代表他們每一個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取悅客人。
也并不是看客就比表演者高貴。所謂的“為娛樂他人而存在”,本就是觀者自我的高高在上的解讀。
票昌是娛樂,賭博是娛樂,但逛夜市也是娛樂,看風景也是娛樂,踢蹴鞠也是娛樂。夜市攤主是為了娛樂人類而存在的嗎?不,是為了賺錢,和開設店鋪或給人打工賺錢沒有貴賤之分的賺錢。風景是為了娛樂人類而存在的嗎?不,那是它本身存在。踢蹴鞠是為了娛樂人類而存在的嗎?不,他們彼此娛樂,觀衆的歡呼和掌聲,同樣是為了娛樂對方。
吟詩作對歌舞棋畫,亦無不同。一方以才藝娛樂大衆,大衆以贊揚娛樂對方;而敷衍是娛樂了自己,面對敷衍,大衆的唾罵亦是在娛樂自己。
這些行為,在正常的舞台正常的場合之中,沒有貴賤之分。百姓不可能認為跳舞的權貴是在獻媚自己,權貴也不可能認為跳舞的百姓是在獻媚自己——盡管看起來,百姓有必要對權貴獻媚,但跳舞的百姓不會這樣輕賤自己,權貴也就不會這樣輕視百姓——若是權貴反而表現出輕視了,那不是百姓的問題,是權貴低俗下賤了。
這個世界大部分都是正常人,而所有的正常人,都明白世界不可能隻有嚴肅文學,也需要樂舞歡樂。都是人自個需要的,他們坦然接受自己的需求,并不在表面上虛僞地把兩者比較高低,以獲取自我高貴感。
台上,不僅有傳統唱戲的演繹方式,還有對話本子的演繹——這種演繹和孟淮妴前世的二十一世紀看劇一樣。民間戲曲及演繹話本的伶人,皆需以厚面作底。所謂厚面,即是選白、粉、黃、黑其一,或中和出他色,于臉厚厚塗抹一層,再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