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毋意決定去一趟北鎮撫司。
當面請求顧不言幫忙。
不然待許之墨發現鑰匙被偷,一切努力便都白費了。
她特意找春蘭借了身衣裳。
再讓夢時給她梳了個雙丫髻。
夢時看着喬裝成丫鬟的主子,心裡沒底:“小姐,顧不言憑什麼要幫咱們呢?”
是啊,憑什麼呢?
眼下他們在他刀口下苟活,他何故還要幫他們?
金毋意看着鏡中的自己,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後才喃喃開口:“就是想試一試,萬一成了呢?”
她幾次引誘他而不得,隻能去搏一個“萬一”了。
“那我陪小姐一起去。”少年轉身準備去換行頭。
金毋意喚住他,“春蘭陪我去便可,畢竟是官衙,咱們同時露面終歸是不安全。”
少年神色黯了黯,卻也順從地應了聲“好”。
待一切收拾妥當,金毋意便與春蘭坐上馬車。
由宅中的護衛趕車,馳往北鎮撫司的方向。
顧不言正忙着整理昨日落下的案卷。
小六子匆匆來報:“大人,住在世安苑的那個金姑娘來了,說是有事……想與您面聊。”
顧不言頭也沒擡:“不見。”
小六子應了聲“是”,退下了。
至晌午時分,顧不言總算忙完手頭的活計,正欲去飯堂用膳。
小六子再次出現在門口,苦着一張臉:“大人,那金姑娘一直在大堂等着,說是見不到您……她就不走。”
顧不言冷着臉。
片刻後終于松口,“傳她進來吧”。
金毋意進入公房後特意關上門,這才福身行禮。
顧不言瞥了眼關上的門,語帶嘲諷:“金毋意,這裡可是官署,别妄圖在此行不端之舉。”
他可記得上次在世安苑時,她也曾關了門對他幾番引誘。
“民女不敢,民女這次過來,是想懇請大人幫忙。”
她颔首低眉,一身丫鬟裝扮襯得她愈加嬌弱而美豔。
但他深知她骨子裡有多麼刁鑽!
緩步從案前走出來,睥睨着她:“留着你的性命、沒約束你的自由,已是莫大的恩典,你本該老老實實待在世安苑别再出來惹麻煩,偏偏你不識擡舉……”
“大人。”她打斷他,伏身跪下,将黃冊庫鑰匙呈于掌中:“民女身處絕境,無路可走,唯有以命相搏為金家求一個真相,還望大人垂憐,幫民女拿到金家案卷。”
他面冷如冰,也屈膝蹲下。
随後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強迫她擡頭看他。
對視的目光裡,她滿眸懇求,他滿眼冷酷。
“身處絕境?這世間誰又不經曆幾次絕境。”
“以命相搏?你的命又價值幾何?”
“我告訴你金毋意,沒有人有義務去幫另一個人,你能依靠的人隻有你自己。”
他說完狠狠地松開了她,繼而站起身來。
她下颌霎時出現兩道紅印子。
擡眸看他,見他氣勢滂沱巍然屹立,猶如一棵曆經風雨的大樹。
當年顧家落敗,他以“疫毒”毒殺南蠻國六萬人,便是他靠自己走出絕境的方式吧?
他用最狠毒的方式來對抗這世界最深的冷酷。
“民女出生後宅,一無長物,若僅憑自己的本事,勢必會落到許之墨手裡,勢必要給大人帶來麻煩。”她語氣裡隐隐帶着威脅。
“那本座必會搶在許之墨之前殺了你。”
他面色緊繃,英挺的五官如刀削般鋒利。
“金毋意,我不欠你,哪怕此刻殺了你,我也不欠你。”
她含淚看他,久久不語。
片刻後喃喃相問:“大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心中所求,莫非僅是一個‘不欠’?”
“沒錯,僅是一個‘不欠’。”
他理直氣壯,句句铿锵,“權力場,是非地,處處是明槍暗箭,遍地是陽奉陰違,本座手染鮮血身負人命,一個‘不欠’已是本座能給出的最大的善了。”
她氣息發顫,好似用了極大力氣才開口:“好,民女記住了。”随後艱難地從地上起身:“今日打擾大人了,民女先行告退。”
不待他回應,她便握着拳轉身往外走。
他求的既然是一個“不欠”,那就必須要讓他欠她。
隻有欠了她,他才會心甘情願地償還她。
可是怎樣才能讓他欠她呢?
她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顧不言在她身後開口:“你最好多想起李曼雲的消息。”
她沒應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房。
那背影看上去孱弱,卻又有幾許莫名的倔強。
他盯着空蕩蕩的門口,也暗暗握了握拳。
随後喚了聲“江潮”。
江潮應聲進屋:“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郭庭軒被害的内情。”
“大人這是……準備要對付許之墨?”
他轉身往案前走:“不過是多攢些他的把柄而已,以防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