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江潮取來了金家族譜。
顧不言伸臂接過,呈到了顧怡手上。
顧怡翻看族譜的功夫,廳内諸人皆屏聲斂息,靜等結果。
許之墨也淺酌了幾口清酒。
心頭一時疑惑,不知這顧不言在搞什麼鬼。
不過一盞茶功夫,顧怡便翻看完整本族譜。
她神色肅穆地看向朱長生:“金家族譜上并沒有‘金毋意’三個字,朱長生,你今日無事生非構陷顧指揮使,該當何罪?”
朱長生頓住,滿臉的不可置信。
“太後,不可能的,定……定是有人偷偷篡改過族譜。”
“族譜乃一族之根本,誰能貿然篡改?”
顧怡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來人”。
羽林衛應聲進屋:“太後請吩咐。”
“将這膽大包天的朱長生拖下去,押入大牢。”
羽林衛齊聲應“是”,正欲将那瑟縮在地的朱長生拖走。
許之墨忙起身離席,道了聲“慢着”。
這一聲“慢着”,羽林衛兀地停了手,朱長生也暗松一口氣。
顧怡則神色一頓,冷眼看向他。
許之墨行至屋中空地,不慌不忙地伏身跪下。
眼見形勢逆轉,他再不出面必成敗局。
費盡心機謀劃一場,他怎會甘心落敗?
“太後,請恕臣隐瞞之過。”
顧怡語氣不耐:“許大人究竟隐瞞了何事?”
許之墨娓娓道來:“微臣此前為潛入金家調查金明赫謀逆案,曾假意向金家幺女金毋意示好,并順利與她訂親,故爾對其樣貌舉止了若指掌,微臣願以一生清譽作保,此女……”
他扭頭看向同樣跪地的金毋意,眸中寒氣森森,“便正是金明赫最小的女兒——金毋意。”
金毋意蓦地握緊拳,回望着他。
心頭恨意翻湧,竟是一時忘言。
廳内諸人皆一陣疑惑,不知真假。
顧怡似信非信,“許大人剛剛為何不說?”
“微臣以情惑其心,抄其家、斬其族。”
他頓了頓,故作難為狀:“再次謀面,終是不忍,故爾才隐瞞一時,如今眼見無辜者将蒙冤入獄,微臣……便不得不站出來道明真相。”
顧怡冷哼一聲:“如今你們個個都有八百個心眼子,哀家倒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又說:“朱長生稱此女是金家女,無以為憑;如今你也稱此女是金家女,何以為憑?”
許之墨不慌不忙:“此前微臣與金家女退婚後,曾留有一份退婚書存檔,上面女方姓名便是‘金毋意’,且有金明赫的印信為憑,太後現下便可差人去黃冊庫将退婚書取來。”
金毋意聞言一怔。
她并不知曉退婚書的存在,更不知父親還在上面留過印信。
自抄家那日離開金家後,她與許之墨便再無交道,何曾料到他竟拟了退婚書來存檔。
金毋意一時無措,擡眸看向顧不言。
他立于首位左側,與她隔了半丈的距離。
在她擡眸看他時,他也正暗暗看向她。
對視的瞬間,他輕抿嘴角、略一颔首。
似乎是在暗示她不必擔憂。
她松了口氣,卻也心頭疑惑,不知他究竟如何應對。
此時顧怡也将目光投過來:“金毋意,你可有話要說?”
金毋意斂住心神,“回太後,民女并不認識這位許大人,與他更無婚約一說。”
“是嗎?”許之墨接下話頭,“我可還記得那句‘必不負卿’的許諾呢。”
他盯着她,眸中湧出幾許亢奮,“沒想到啊,短短兩月餘,毋意竟是謊話連篇了。”
顧不言蓦地上前,擋住他的視線。
語氣低沉狠厲,“究竟是誰謊話連篇,很快便會見分曉。”
許之墨陰沉一笑:“顧大人說得沒錯,事情很快見分曉,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誰也别想騙過誰。”
“那就等着瞧吧。”顧不言斜睨他一眼,懶得再廢話。
随後便有羽林衛領旨去往黃冊庫。
不過半個時辰,取回了一個牛皮紙袋。
顧怡接過牛皮紙袋,利落地打開。
再掏出裡面的退婚書,展開閱讀。
才讀了幾息,她猛地厲喝一聲:“許之墨,你好大的膽子。”
猶如一聲驚雷,吓得屋内諸臣一震。
許之墨更是不明就理,疑惑喚了聲:“太後?”
顧怡狠狠将那退婚書扔向地面:“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上面的名字究竟是‘金毋意’還是‘金每嬑’。”
許之墨不解,忙移膝向前撿起退婚書,急切地展開閱讀。
“金每嬑”三個字如一道魔咒,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他大駭,面色張皇:“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
退婚書乃是他親筆書寫。
他怎會将“金毋意”寫成“金每嬑”呢?
許之墨不敢置信,将那退婚書來回看了好幾遍,仍是茫無頭緒!
随後他怔愣片刻,猛然一頓。
蓦地看向顧不言,“是你?”
顧不言故作不解:“許大人這是何意?”
許之墨咬牙切齒:“是你篡改了退婚書上金毋意的名字!”
顧不言不屑一笑:“許大人的退婚書被嚴密封存于黃冊庫中,黃冊庫鑰匙也由許大人親自保管,本座如何去篡改?”
許之墨一哽,竟是無言以對。
他自然不能當衆道出黃冊庫失竊一事,否則便是要背上失職之罪。
顧不言火上澆油,“許大人今日費盡心機構陷本座,不僅無視律法,更是不尊太後,許大人任順天府尹才兩月吧,這膽子倒是變大了不少啊。”
許之墨頓住,百嘴莫辯。
他知敗局已定,唯強壓情緒,伏身低語。
“微臣求太後恕罪。”
“微臣……微臣也是一時糊塗。”
“求太後勿與微臣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