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長生一見許之墨這态勢,知自己已大禍臨頭。
身子一軟,差點暈死過去。
時間沉靜了片刻。
廳内諸人皆不敢置信事情竟這般急轉直下。
有些人已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顧怡飲了口茶水,緩了緩心神:“金姑娘且先平身吧。”
金毋意道了聲“謝太後恩典”,便起身立于一側。
顧怡又看向仍跪着的二人:“許之墨,你稱以你的清譽作保,沒成想你的清譽竟這般廉價,說說吧,今日為何要幫着朱長生構陷顧指揮使?”
許之墨垂首吱唔着,一時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顧不言欠身一拜:“微臣以為,太後恰好說反了,今日之局并非是許大人幫着朱長生,而是朱長生幫着許大人。”
“何出此言?”顧怡意味深長地盯着他。
“朝中同僚或許早有耳聞,這朱長生嗜賭,為此欠下巨額賭債,緻家徒四壁妻離子散,但就在兩日前,朱長生于鴻運酒樓見了許大人一面後,便在旦夕間還清賭債,且還給家中添置了好些家什,他的銀錢又從何而來?”
顧怡面色愈冷,看向朱長生:“說,你的銀錢從何而來?”
朱長生抖得如篩糠一般,哪裡還能說出半個字。
顧不言嗤笑一聲,瞥了眼許之墨。
“微臣早已查明,朱長生所用銀票皆出自許家。”
許之墨握拳伏地,一語未駁。
“這麼說來,許之墨便是主謀了。”
顧怡吐出一口濁氣,又問,“子仁覺得,他們為何要構陷于你?”
顧不言答得不疾不徐,“隻因微臣發現了許大人的秘密。”
“秘密?”顧怡不解。
許之墨蓦地擡頭,厲聲警告,“還望顧大人莫要胡亂猜測。”
“莫非我說錯了麼?”
顧不言行至他跟前,神色倨傲:“幾日前,我在執行公務時無意中發現,許之墨正是謀害前順天府尹郭庭軒的兇手。”
“你胡說。”許之墨大聲辯駁。
廳内也瞬間如炸開的鍋,議論聲頓起。
這許家二公子可是郭家女婿啊!
當真對自己的嶽丈下得去手麼?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許之墨伏地叩道:“太後,冤枉啊,微臣視嶽丈如親父,處處體貼孝順,請專人料理他的生活,甚至還請求皇上開恩給嶽丈一份虛職,以全嶽丈臉面,沒成想今日竟被顧大人冤枉成謀害嶽丈的兇手,懇請太後為微臣做主。”
顧不言眉宇間溢出森森寒氣。
他厲喝一聲:“鐵證如山,容不得你抵賴。”
随後又喚了聲“江潮”。
江潮自然知曉主子的吩咐,大聲應“是”後轉身而出。
不過片刻,便從府外的馬車裡取來許之墨謀害郭庭軒的證據文書。
文書上寫得明明白白。
在郭庭軒入獄後不久,許之墨便買通兩名獄卒,令他們買了啞藥先将郭庭軒毒啞,繼而再令其挑斷郭庭軒的手筋與腳筋,緻其口不能言手不能寫足不能行。
為防事情敗露,許之墨在事成後欲殺人滅口。
一名獄卒慘遭其毒手,另一名獄卒僥幸逃脫。
後幾經周折,不慎被錦衣衛逮到。
文書中還包含好幾份口供。
分别來自獄卒、藥商、人犯及幾名路人。
确定無疑地證實了許之墨的害人之舉。
顧怡看完證據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旁邊的桂嬷嬷知主子氣惱,忙奉上一盞茶水。
顧怡飲了幾口茶水,沉聲問:“許之墨,你還有何話可說。”
許之墨心存僥幸:“太後,微臣……冤……”
“你竟還不承認?”
許之墨一怔,終是閉了嘴。
随後顧怡娓娓道來:“當年周國群敵環伺,你父親許元澤領軍出征,立下不朽功勳,先帝顧念他的辛勞而封其為長興侯,眼下他雖位居虛職久不入朝,其威名卻一直留存四海,你作為他的兒子,縱是庶出,也才貌雙全有勇有謀,其光芒遠遠蓋過府中嫡子,哀家一度以為你與你父親才是一脈相承,沒想到……”
她起身踱至許之墨身前,語中隐含怒火:“你竟是個豎子。”
許之墨自知已無從辯解,唯伏地求饒。
“望太後恕罪,望太後……看在父親的面上恕臣之罪。”
“看你在父親的面上?”
顧怡冷冷一笑:“你今日鬧這麼大的動靜,不就是逼得哀家無從徇私麼,怎的,現在竟還巴望着哀家徇私麼?”
“微臣自知罪大,但父親年事已高受不得打擊,望太後不看僧面看佛面。”許之墨說完拼命磕頭,好似要将那地磚也磕裂一般。
廳内諸臣皆不敢出言相勸。
畢竟太後正在氣頭上,誰想觸黴頭呢?
過了片刻,顧怡長歎一口氣,“罷了,終歸還是要顧念你父親。”
她轉頭吩咐随行的侍衛:“将今日之事如實禀報給皇上,就說哀家建議免去許之墨的刑罰,褫奪他順天府尹的官職,再次降為治中,至于這個朱長生嘛,直接押入大牢便可。”
侍衛抱拳應“是”。
随後幾名羽林衛一擁而上,将那朱長生摁住後拖出了正廳。
朱長生哭天搶地的哀嚎聲灑了一路……
許之墨伏地不語,冷汗流了一背。
性命是保下了,牢獄之災也免除了,但官職卻丢了。
謀劃一場,滿以為勝券在握,卻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久久伏首于地,如鲠在喉,悲憤交加。
顧怡懶得再理會他。
轉頭看向一旁的顧不言與金毋意。
兩人面若冠玉郞才女貌,看上去倒是挺般配。
顧怡心頭略略一沉,不由得問,“你們倆究竟是何關系?”
金毋意頓住,看了顧不言一眼,垂首沉默。
太後乃他姑母,還是由他來應付吧。
顧不言不過遲疑片刻,脫口而出:“金毋意乃微臣外室。”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連金毋意也兀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