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及弱冠的男子,不好好與人訂親成婚,卻公然宣稱自己養外室,這不是道德淪喪舉止孟浪麼?
何況,作出此舉之人竟還是不近女色手段狠辣的顧指揮使。
這如何讓人不吃驚?
廳内諸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人甚至出言調侃:
“此女絕色,顧大人豔福不淺啦。”
“原以為顧大人不喜女色,沒成想卻是眼光更高。”
連魏德也朝金毋意瞟了兩眼,心頭自是替女兒不值。
金毋意雖覺無措,卻也能穩住心神。
畢竟,今日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性命暫且無慮了。
這些人愛如何議論便如何議論吧。
顧怡聽着嘈雜的議論聲,面上湧出幾許不快。
她沉聲開口:“子仁,你且随哀家去偏廳,哀家有話要問你。”
說完便轉身往廳外走。
顧不言應了聲“是”,卻沒立即跟上。
而是提步上前,低聲叮囑金毋意:“你且先随江潮去門外的馬車裡等我。”
金毋意沒應聲,怔怔看着他。
今日她才突然發覺,這個有着極美骨相的男人,不隻是冷酷,且還心機深沉,深沉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之前她對他幾番拿捏,怕是皆被他洞若觀火。
想到此,她竟有些無地自容。
尋思往後再算計他時,須得小心再小心。
顧不言見她發愣,又冷冷補了句:“聽到沒有?”
她一頓,忙回:“知道了。”
顧不言這才轉身出屋。
其身影挺拔如松,莫名帶着一股冷冽之氣。
二人剛一離開,屋内衆人也松了口氣。
有人在向張淵辭别,欲離席歸去。
許之墨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
抹了把額上磕出的血迹,行至金毋意跟前。
盯着她:“我知道你進過我的書房。”
金毋意與他沉沉對望。
他的額頭腫了,使他的臉看上去有些怪異,但面色仍是陰沉狠厲。
她平靜回應:“民女不知許大人在說什麼。”
說完也欲轉身往外走。
他卻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怪異的臉上浮起一抹怪異的笑,身體微微前傾,附于她耳邊低語,“今日我所受之辱,來日必十倍償還于你。”
金毋意不屑地觑他一眼,低聲回:“我等着。”
随後狠狠抽回自己的衣袖,提腳出屋。
當日金家被抄,她命懸一線,曾向他放過狠話。
今日時移世易,他受盡屈辱,竟也向她放出狠話。
可她與他之間,又豈是償不償還這般簡單。
她與他之間,是不共戴天,是血海深仇。
是你死我活的搏殺!
她面色從容,步履沉穩。
本是嬌弱的身影竟莫名透着堅毅與剛強。
許之墨盯着那身影,咬牙低語:“好戲還在後頭呢,等着瞧吧。”
張淵也行至近前。
看着狼狽的許之墨,嗤笑一聲。
“許大人往後想要唱戲,最好還是自己搭台子,借用别人的台子,多少會讓人覺得晦氣。”
許之墨一時無言。
後退一步,抱拳緻歉。
張淵斜了他一眼,懶得再理他。
偏廳裡。
顧怡問:“你養這外室多久了?”
顧不言回:“有一段時日了。”
“一段時日是多久?”
“數月。”
顧怡見他言辭避實就虛,氣不打一處來,“你母親可知曉此事?”
“不知。”
“連你母親都不知之事,你竟堂而皇之地告知世人?”
顧不言面色坦然:“當時太後當衆問起,微臣不得不當衆回複。”
“這麼說來,倒是哀家的錯了?”
“是微臣之錯,微臣思慮不周。”
顧怡轉身在屋内踱步:“你還未訂親,卻告知衆人已養外室,這讓心悅于你的貴女情何以堪?”
顧不言不卑不亢:“禀太後,微臣從未想過要娶世家貴女。”
顧怡一頓:“你何意?”
“微臣并不心悅于城中任何一位貴女。”
“如兒等了你那麼些年,你這意思是……不打算娶她了?”
顧不言擲地有聲,“微臣對魏家女無意。”
那魏如不是想找太後要賜婚旨意嗎?
那他便在旨意沒下來之前提前表露心迹。
如此,但看太後會不會為難于他了。
顧怡一聲冷笑:“莫非,你想娶那出身卑微的外室為妻?”
“微臣還未考慮那般長遠之事。”
“長遠?你早過弱冠之年,你母親為你的親事可是操碎了心。”
顧不言義正辭嚴,“母親操心微臣親事,微臣自會安撫,太後身份尊貴,就不必為微臣操心了。”
“你這是嫌哀家多管閑事?”
“微臣不敢。”
姑侄倆僵持下來,一時誰也沒吱聲。
片刻後顧怡歎了口氣,“生在權貴之家,誰的親事能自己作主?哀家犯不着與你在這兒浪費時間。”
她頓了頓:“既然不說親事,那咱們便來論一論今日你與許之墨之間的糾紛。”
顧不言故作疑惑:“此事剛已辯明,太後還有疑惑?”
她又是一聲冷笑:“那許之墨從一個庶子努力到今日,斷然不會是個蠢笨的,他豈會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夥同那個朱長生來構陷于你?”
“微臣不懂太後何意?”
“哀家也不是個蠢笨的,又豈會看不出你今日的算計,隻是哀家防不勝防,竟是被你們二人當槍使了。”
顧不言欠身一拜:“微臣不敢。”
“罷了,哀家懶得與你計較。”
她朝他靠近兩步,怔怔看着他,下垂的眉眼裡隐隐露出狠厲:“但哀家也須得與你提個醒,不管你有多少手段,關于你父親的那樁舊案,不可再碰。”
顧不言暗暗握拳,眸中也溢出幾許冷冽,“還請太後道明原委。”
顧怡語氣低沉,“這是旨意,不容辯駁。”
随後她深吸一口氣:“哀家要說的話都說了,你且謹記于心,今日就到這兒吧。”說完轉身步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