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金毋意剛洗漱完畢,便見顧不言進得屋來。
他身着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看上去風度翩翩,卻也氣勢威嚴。
她不禁問,“大人這是要出門辦公差麼?”
他“嗯”了一聲,又說:“今日能找到李敬忠。”
“當真?”
她眸中亮光一閃:“大人好厲害。”
她深知這幾日他們找人辛苦,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眉目,心頭大舒一口氣。
他亦眉間舒展,對她的誇贊頗為受用:“你等我消息,晚些時候帶你去見他。”
金毋意盈盈一笑,“辛苦大人了。”
另一廂,江潮與魏達五更時就守在了張麻子的屋頂。
張麻子自是無利不起早,天蒙蒙亮就起了床。
洗漱後匆匆出門,在街口租了輛馬車,往城門外疾馳而去。
江潮和魏達皆是練家子,以輕功追蹤。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城外的一處山腳。
山腳有座村莊,名叫李家村。
張麻子下馬車後熟門熟路找到一戶農家。
農家屋前的禾場上正有一村婦在翻曬谷子。
村婦名叫沈二娘,乃李敬忠之妻。
她遠遠就認出來人:“這大熱天的,麻子你怎麼來了?”
張麻子陪着笑臉:“找我哥有點事。”
說着朝不遠處的屋門瞟了兩眼:“我哥在屋裡麼?”
沈二娘抹了把額上的汗:“他哪有在屋裡歇着的好命喲,這會兒正在地裡挖涼薯呢。”
張麻子瘸着腿轉身:“那我去地裡找他。”
沈二娘大聲交代:“你可别找錯啦,是村口那片地。”
“嫂子放心,我找得到。”
不過幾盞茶功夫,張麻子便找到了幹活的李敬忠。
他正佝偻着背,在烈日下揮舞鋤頭。
地裡已堆着好些剛挖出的涼薯。
張麻子彎腰提起田梗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送過去,“大哥喝茶。”
李敬忠用巾子擦了把汗,端起茶水一口飲盡。
随即扭頭看他:“我不是老早就交代過,無事勿要往我這兒跑麼。”
那冷淡的語氣,明顯是不歡迎他。
張麻子哈着腰:“我這不是有事麼?”
李敬忠闆着臉問:“何事?”
“須借你私印一用。”
“不借。”
“大哥,又不是我要你的私印,是之前你那棟宅子要轉賣,房契上須得蓋上兩任房主私印,我這也是沒辦法才跑這一趟。”
“房子我已賣出,餘下的事與我無幹。”
李敬忠說完揮舞鋤頭繼續挖涼薯。
張麻子軟磨硬泡,“大哥,你就當積德行善做做好事嘛。”
“大哥,你倒是說說話呀……”
正僵持之際,兩名黑衣人兀地從旁邊山道躍出。
其中一名黑衣人手刀一揮,将張麻子擊暈在地。
李敬忠大驚,扔下鋤頭就跑。
兩名黑衣人追上他,前後圍攻。
李敬忠從過軍,身上好歹有些功夫,幾番反擊。
卻因年歲太大體力不支,漸漸落了下風,最終不慎被兩名黑衣人反手縛住。
他氣急敗壞:“老子能活到今日也算是賺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江潮厲聲回:“我們無意傷你,不過是有些話想要問你。”
李敬忠一聽無意傷他,頓了頓:“你們究竟是何人?”
魏達冷冷一哼:“待會兒你就知曉了。”
随後兩人押着李敬忠回屋,再以飛鴿傳信通知顧不言。
一個時辰後,顧不言帶着金毋意來到了李家村。
沈二娘見家中來了這麼多不速之客,一時驚慌失措。
金毋意忙上前開解,“我們并無惡意,亦不會傷害你們,你不必害怕。”
沈二娘緩了緩,心頭略安。
随後擦了把汗,轉身去燒茶水。
李敬忠見沈二娘離開,這才低聲問:“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顧不言屈身坐上屋中主位,神色莫測:“李校尉,你也坐。”
李敬忠冷着臉,坐到了下首的位置。
他先行介紹:“本座乃錦衣衛指揮使顧不言,今日過來是……”
不待他說完,李敬忠驚得“嗖”的起身,“你們是朝廷的人?”
顧不言反問:“朝廷的人怎麼了?”
李敬忠滿面怒色:“我如今已辭了官職,都躲到這山溝溝裡來了,你們還想要我怎樣?我還能怎樣?”
顧不言探究地盯着他:“朝廷的人在逼你?”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為何要逼你?”
“不就是因為我……”武将慣有的警惕令他蓦地止聲。
他隐隐窺到其中蹊跷,再次問:“你們究竟是何人?”
顧不言的語氣意味深長:“本座剛剛已經介紹過。”
他又問,“你們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顧不言也從椅子上起身,逼近他,倨傲地看着他:“本座想知道,庚午年秋日,一個叫金明赫的人為何要找你?以及,朝廷為何要逼你?”
“金明赫?”李敬忠似對這名字有些陌生。
“沒錯,就是前不久被滿門抄斬的金伯爺。”
一聽是“金伯爺”,李敬忠眸色微緩,似又想起了什麼。
他滾了滾喉頭,思量片刻,“若是我說了,你們便會放過我和我的家人?”
顧不言面色不變,“這是自然。”
“好,我說。”李敬忠松了口。
顧不言見他松口,便退身坐回席位。
李敬忠也後退一步,重新坐了回去。
屋中諸人皆齊刷刷盯着他,靜等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