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言草草整理好公房的文書,随後便坐馬車進宮。
不過幾盞茶功夫,馬車到達宮門口。
他剛走下車,一眼望見張淵正走出宮門。
待行至近處,張淵抱拳:“聽說顧指揮使要訂親了,恭喜啊。”
“多謝了。”
顧不言的語氣漫不經心:“也恭喜廠督接手北鎮撫司。”
張淵面上浮起得意之色:“顧指揮使當真是手眼通天啦,咱家剛在承明殿接到旨意,顧指揮使竟然就知曉了。”
顧不言一聲嗤笑,“廠督的本事也不小啊,在下剛決定訂親,廠督竟也提前知曉了。”
“彼此彼此。”
張淵語帶嘲諷:“東廠番役在追查四方軍細作時,不小心獲悉了顧指揮使的動向,這才知道顧指揮使好事将近。”
他不也曾以盯許之墨之名來窺探他麼,今日算是一報還一報。
“理解、理解。”
顧不言的語氣也意味深長:“不如,廠督對在下還是換個稱謂吧,畢竟,如今廠督才是正兒八經的錦衣衛指揮使。”
“說得也是。”
張淵的得意之色愈盛:“隻是咱家沒想到啊,咱家竟也有今日;咱家更沒想到,顧公子竟輸得如此徹底。”
“廠督言重了。”
顧不言睥睨着他:“路還長着呢,還不到論輸赢的時候。”
張淵哈哈大笑,“咱家倒是忘了,顧公子身後還有慈甯宮撐腰呢,說不定哪一日就出人意外地翻身了。”
他說着止住笑,壓低了聲音:“不過咱家也頗為懷疑,慈甯宮當真能為顧公子撐腰麼?”
顧不言朝他逼近一步,用看着一隻可憐蟲的目光看着他:“廠督當好好享受這幾日的暢快,與己無關之事,就勿要操心了。”
他說着也笑了笑,繼而擦過張淵身側,走進了宮門。
張淵回眸看了眼他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聲,也甩袖離去。
顧不言則穿過乾清門,入了慈甯宮。
顧怡剛小憩了起來,正坐于案前享用茶點。
見顧不言進殿,随口吩咐道:“子仁也坐過來吧,一道吃些果子。”
顧不言立于一側,語氣冷硬:“不用了,太後有什麼事直接吩咐。”
顧怡冷冷瞥他一眼:“你如今倒是長本事了,不僅不把哀家放在眼裡,更是明目張膽地與皇上做對。”
“臣不知做錯了何事,得太後如此評價?”
顧怡冷笑一聲:“你這話倒是問得有意思。”
他仍是面色不變:“臣不過是疑惑而已。”
顧怡懶得再繞彎子,沉聲告誡:“金姓女,你娶不得。”
他反問:“臣與她早已私定終身,如何娶不得?”
“皇上要納她入宮!”
“太後要縱容‘君幸臣妻’?”
顧怡嗤笑一聲:“要說‘縱容’,哀家倒是将你縱得這般不知尊卑、不知輕重了。”
他面露不屑,“太後言重了,臣無此榮幸。”
“哀家今日不想與你廢話,就一點,若想活命、若想顧家無恙,金姓女,你非棄不可。”
“太後在威脅臣?”
“哀家是在告誡!”
姑侄倆沉沉對望。
一時誰也不退讓。
空曠的殿内飄蕩着森森寒意。
片刻後顧怡仍出言威脅:“别以為哀家不知那金姓女的身份。”
他毫不隐瞞:“正因為她與碧邏城之敗有關,故爾,臣必須将她留在身邊。”
顧怡面色愈冷:“你果然還在查那樁舊案!”
他眸中浮起戾氣,“太後不也知道臣在查嗎,不然怎會買通水寇妄圖取走金毋意性命?”
顧怡氣得聲音發緊:“你這是不把整個顧家放在眼裡!”
“沒把顧家放在眼裡的人是太後。”
他往前逼近兩步:“上回太後提到碧邏城之敗,不過是避實就虛想斷了臣的念頭吧?臣猜想,太後真正想掩蓋的,是自己殺害德妃的事實吧,亦或還有其他?”
顧怡一頓,繼而上前猛的給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響,二人兀地沉默了。
顧怡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動手打人,一時面露無措。
他撫了下被扇的臉頰,一聲輕笑:“這一巴掌,臣作為晚輩受下了,自此,臣與太後兩不相欠。”
他頓了頓,又說:“接下來,臣會讨回太後對臣父親所欠。”
顧怡繃着面色:“你想要如何?”
他一字一頓,“臣不僅要娶金毋意,臣還會查清當年真相。”
顧怡咬了咬牙:“皇上冷心冷情,你鬥不過他的。”
他神色倨傲,“誰人能冷得過太後?”
“那你就等着自食惡果吧!”
“多謝太後詛咒,若無旁的事,臣先告退。”
他說完不想再多留一息,轉身出了慈甯宮。
顧怡看着他冷傲的背影,身子一軟,跌到了座椅上。
桂嬷嬷上前勸慰:“太後别傷心,說不定再過些時日,顧大人就能明白太後的苦心了。”
顧怡疲憊地閉上眼眸,長長歎了口氣:“他們都長大了,由不得哀家做他們的主了,由不得哀家了啊。”
顧不言直接回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