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泉水或許還有他用。
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身帶來的幹衣服,準備休息片刻後返程。
回頭看了一眼,水面已恢複澄澈平靜,在方才掐斷的地方,有一層水膜包裹。至少五十年,才會再有一朵牡丹面現世。
扭頭離開。
沒有了來時的重重負擔,又因為已熟悉道路,裴蘿走的很順,天再次亮起來時,已經接近林子外圍。
晨霧凝結在葉尖,啪嗒滴落在手上,砸開一朵水花,半截子褲腿都是濕的,粘在腿上,裴蘿看到了自己的馬,也看到遠處冉冉升起的朝陽之下,有一人騎着馬,踏過原野而來。
風吹起他寬闊的玫紫色衣袖,他的目光徑直落在剛從樹叢裡鑽出來的人身上,緊緊鎖住。
整個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下,帶着光芒朝她越來越近,太過耀眼,以至于她隻能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剪影。
裴蘿站直脊背。
一粒光芒如種子般落于心裡,逐漸盛大,照亮整個胸腔,驅散徹骨寒冷。
她緩緩露出一絲笑。
看到她的笑容的一瞬,心裡所有的不安憤怒都不動聲色煙消雲散了,裴雲庭行至近前,從馬上跳下來。
裴蘿注意到他眼睛有些發紅,華貴的衣擺落在了草叢裡,沾了露珠也不顧。
“王爺怎麼來了?”
“接你。”他隻道,仍是目不轉睛。
她身後的背簍已經裝滿了,最上面是一朵眩目的金紫蕊芯大白花,想來是為了它而來。
而她紅着眼一副很久沒睡的樣子,看起來疲憊卻仍有神,迎着他的目光。
乘于馬上,都沒有話說,隻有馬兒安靜地走着。日頭升高,灑落溫暖,裴蘿望向眼前的人,分明他也是累的。
想必這一天兩夜也不好過。
這已經不僅僅是無聊了。可他為什麼會對她如此?她有記憶,他明明都不怎麼認識她,她還是想不出來。
“王爺……在等我?”
裴雲庭淺淡地“嗯”了一聲。
“主人若是有難,我這做客人的總是不好再待下去。”他說,“再說,本王既是做了你相公,豈有不管之理?”
語氣很輕松,理所當然。
裴蘿不再說了。
如此……也好,便如此吧。
一前一後回到小院,迎面一個白袍小老頭一根木手杖攔路,吹胡子又瞪眼:“下來!”
裴蘿老實地下來,伸手挨打,低眉順眼:“老師。”
“誰讓你去的!”顧安平氣的冒火,手杖還是沒忍心落下來,敲在地上,苦口婆心道,“膽大包天,你還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裴雲庭把裴蘿的背簍拿過來放在她身邊,顧安平一眼便看到了牡丹面,黑着臉抓過裴蘿的手腕切脈,眉間怒氣才稍微松快:“不像話!”
裴蘿立刻聽出來老師氣已消,這才敢道:“老師,我在林子裡時,最想吃師母做的芋頭雞,可想可想了!”
顧安平一時繃不住,努力拉長臉,嘴裡隻沒什麼好氣道:“回去睡覺去!”又道,“等着,我讓你師母這就去做!”
裴蘿乖乖地“哎”了一聲,想去拿背簍,被一隻手提了起來。
“怎麼?”裴蘿也不急着動手,“裡面可都是劇毒之物,王爺小心點,萬一中毒了可是很麻煩……”
“有阿蘿在,本王自是不怕。”
裴蘿繞到他身後,在背簍裡翻來翻去,翻出一朵寶藍色的花,花瓣層疊如同璀璨裙擺,拿在手裡轉了轉,遞給裴雲庭。
“這個叫做亭雲花,無毒,放在水裡可活七天,香氣有助安眠。”
“送給你。”
她去睡覺去了,裴雲庭握着花,突然十分好奇,她在林子裡到底遇到了什麼?莫不是吃了毒蘑菇?怎麼出來就又會笑,又會給他摘花了?
亭雲花……
巧合嗎?
裴蘿簡單洗了澡,回屋一覺睡過去。
一天兩夜的疲憊襲來,醒來已是後半天。
推開門,阿狸正從院門口,看到她醒了快步過來。
“齊王呢?”裴蘿問。
“後山。”阿狸解釋,“老師說還需要一片新的藥圃,正在挖地。”
怎麼能讓客人幹活?老師是怎麼想的?
裴蘿爬起來就往後山跑,跑到地方才看到幹活的是慶林。裴雲庭坐在樹蔭下,正在跟老師一同煮茶。
看見來人,慶林委屈巴巴地扔下鋤頭,過來對她道了一句:“裴姑娘,我家王爺欺負我,你快來管管他!”
他人已經過來了,閑庭信步,到她面前。
“阿蘿打算怎麼管我?”
顧安平輕咳了一聲,佯裝看不見,走了。慶林把手裡的鋤頭一扔,人也跑了。
裴蘿腳步一繞,去拿了桌上的種子,過來打開。
“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