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細作,她是我們這裡的大夫,醫術很好。”趙光連忙替裴蘿解釋道,“徐知府可千萬莫誤會了,細作……另有其人。”
卻也沒說出到底是誰。
徐志不依不饒,又道:“本知府不信,說清楚你為什麼會寫齊王殿下的筆迹!你定非常人,說不清楚,本知府就拿了你治罪!”
裴蘿沒法說是她一時情急假冒了裴雲庭的筆迹。
徐志見她說不出來,越發覺得可疑:“帶走!”
“哎……”
“因為她是本王的人!”
徐志身後,一個聲音中氣十足,陡然擡高,抑揚頓挫有緻,又穩穩落下,裴蘿一刹那間擡起頭,望向街頭正坐于白馬上的人。
他回來了。
裴雲庭從馬上跳下,墨色衣袍擺動,如一場紛揚揮灑的墨雨,身後是遠天綻放的彩色煙花,裴蘿滿眼絢麗,怔在原地。
縱是萬千色彩,此刻都不如這一抹黑與白交織。
“所以她會本王的筆迹,豈不是再正常不過?”裴雲庭又道,“如此大的事,這個時候徐知府更該去關心百姓傷情,至于本王的人如何,還是交給本王來問吧!”
徐志不敢有異議,聽話而去,餘人各自散開,整理廢墟的去整理廢墟,治傷的去治傷,趙光和林哥把活着的囚犯們帶到新的地點關押。
曲木沉默幫忙,也跟着走了。
煙花早已散盡,裴雲庭牽着馬,在夜色中走過來。
裴蘿往前跑了幾步,停在他面前。
溫熱的手撫過她的臉,袖子輕輕擦去斑駁淚痕,裴雲庭嗓音已不似方才攝人,變得清潤低沉:“吓哭了?”
裴蘿“嗯”了一聲:“可怕。”
可怕?可是她分明是一點都不怕的樣子,可厲害得很。
“光可怕?不疼嗎?”他問,目光落在她臂上,裴蘿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傷,傷口處粘結,早已不流血了。
“疼。”她道,夾雜着一絲委屈,無意識地皺皺鼻子。
裴雲庭想起,曾有一個人委屈時也喜歡這個動作,而今她一模一樣,細節也毫無二緻,輕笑了一聲,丢給她兩個字:“活該。”瞅她不怎麼高興,隻得放軟語氣,“快點跟本王回去治傷。”
回别館的一路上,裴蘿把今晚的事一一告知于他。
“是要打仗了嗎?”她問,“你為何突然就回來了?”
裴雲庭道:“不打,今晚的煙花便是收兵的标志。”
“放煙花嗎?”她微訝。
他說:“對,每次打了勝仗後我們的軍隊便會放煙花,以示百姓可得安甯,此次東郡突然退兵,我才能回來。”
一路憂心忡忡馬不停蹄,入城見了她,方解。
“想來是因為你除掉了所有綁匪,切斷兩邊聯絡,那邊遲遲沒有收回回信,才最終決定退兵。”裴雲庭對她說,“如果沒有偷襲之事,東郡可以說毫無勝算。”
裴蘿定了定神,又道:“那他呢?”
“他。”裴雲庭停下腳步,“按律處理,當……”不再說了,對裴蘿道,“那不是你能操心的事,回去好好休息。”
裴蘿自然知道,亦不再說。
到達别館,裴雲庭拿出的是當初離開時她贈給他的那瓶金瘡藥。
月白的小瓷瓶,瓶口瓶身幹淨,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
“你一直都随身帶着?”
裴雲庭淡淡地“嗯”了一聲,拿過下人送來的剪刀,要剪開已跟傷口黏在一起的布料,裴蘿連忙接過:“我可以自己來。”
他沒有反對,交給她讓她自己處理,走出門來吩咐人去準備替換衣物。立在門外,裴雲庭還有一事未解。
“你怎麼會我的筆迹?”
靜默許久,門内才傳來聲音。
她道:“我可一直仰慕于你,齊王殿下莫非忘了?我研究你好久了,你的香我知道,你的筆迹我自然也是要看看的,隻是學了些皮毛,不怎麼像,徐知府太情急,一時分不清而已。”
夜風徐徐而來,裴雲庭望向院中一叢夜來香,雅緻的黃花一束一束于墨綠之間散發幽香,被風吹過來。
“裴蘿。”
她應了一聲。
“早點安歇吧。”他溫聲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