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迷迷糊糊間,裴蘿聽見外面有鈴铛聲。睜開眼睛,鈴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還混了幾聲弱弱的狗叫,是雪魄。
迅速清醒過來,裴蘿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床邊放着一套衣裙,淡淡的天微藍色,與她平日款式相似,質地卻要更加柔順。昨日的衣服已經不能再穿,她也就沒再猶豫,換上新衣服。
剛走出門,白色的小東西聞到平日熟悉的氣息,立刻嗷嗷喚着撲了過來,被一雙手溫柔抱進懷中,撫了撫腦袋。過來送早飯的下人抿嘴輕笑。
“齊王殿下可好?”裴蘿問。
“殿下昨夜安頓好姑娘後便已經回龍門關去了。”下人又道,“殿下讓奴婢告知姑娘,務必安心,等他回來。”
裴蘿沉默,抱着狗看向遠方。
牆邊梧桐葉鑲了金邊,一輪旭日正升,天光大好。
吃過早飯無事,裴蘿回了自己的小舍,走到門口,迎來一位客人。趙光此次過來并沒有穿官服,一身灰色便衣,笑盈盈地立在鋪子外頭的一棵樹下,沖她招手。
裴蘿緩步過來,道了一聲:“趙大人。”
進偏室坐下,裴蘿去泡茶,回來時看到趙光正抱着雪魄,逗着雪魄玩兒。見她過來,趙光松了手。雪魄跑出去,趙光才正色過來:“本官今日過來,是特來謝過雲大夫昨夜的救命之恩。”
裴蘿笑了笑:“趙大人客氣。”
趙光道:“還得感謝雲大夫舍身搬來徐知府,救了我全城百姓,受我一拜!”
他起身朝裴蘿拱手行了個大禮,裴蘿靜靜受下這一禮。
“昨夜齊王殿下可有為難你?”
裴蘿含笑:“并沒有,齊王殿下亦是寬宏大量之人,自然不會計較區區小事。”
趙光點頭:“也是。”
“還有一事,本官想你應該會想知道。”他自懷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示意她,裴蘿打開,是曲木留下的。
看完整封信,裴蘿将信折好,重新放入信封内:“我并不知曉此事,若有人說起,隻道曲木太忠心,已經死了。”
趙光爽朗大笑起來。
雪魄跑來跑去,鈴铛在腳邊響動,趙光彎腰把狗抱起來出了屋門來到門口,身後裴蘿随着一同出來。
“天下太平,安居樂業,真好!”趙光贊歎。
裴蘿想起曲木信中提到,他也曾被打動過。許是因為如此,他才守住了這一道煙火。
東郡回不去,此處也不能再留,不過江湖之大,無處不是歸處。
裴蘿微笑着望向人群,一道高挑的背影仿佛曾見過,消失在人群深處。
趙光離開之後,裴蘿打了盆水,打算把屋裡屋外收拾一遍。
快要離開此地,總是要留些體面。
挽起袖子,手掌浸入水中,雪白的腕間銀镯冰涼通透,前前後後收拾完,裴蘿坐下來倒了杯方才的冷茶。雖是早已冷卻,茶香不散。
門口一個聲音,幾分清雅,幾分閑适。
“怎麼一個人喝茶?”
裴蘿轉頭看去。
裴雲庭正立在門口,四目相對,微微一笑,迎着她的目光走進來自顧自坐下,放下手裡提着的紙包:“紅糖酥。”
他倒了杯冷茶放到嘴邊,将飲時,一隻手伸過來,手指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他:“出汗了,别喝涼的,不好。”
裴蘿重新泡了壺熱茶,裝好帶來的茶點,一起拿過來,裴雲庭坐在桌邊也不急,重新倒了一杯。
青瓷杯中茶氣升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靜喝了一會兒。
“路修明路将軍想見你,托我來請。”見她不吭聲,裴雲庭放下茶杯說道。
“他為什麼會想見我?”裴蘿奇怪,“我并不曾見過他。”
“他說,他很好奇敢冒充本王筆迹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樣。”裴雲庭看向裴蘿,“若你不想見,不見也可以,沒什麼。”
“我自然可以見。”裴蘿說。
“那便還有一事,需要跟你提前明說。”裴雲庭又道,“我跟他說,你是本王的王妃。”
裴蘿嗆住了。
咳了幾下平複下來,眼角狼狽地泛着一層薄薄的淚花。這倒也是事實,她無法反駁,隻是現在的模樣總覺得會拿不出手。
裴雲庭“噗”地笑了出來:“怎麼,後悔了?隻怕來不及了!”
裴蘿搖頭:“沒有後悔。”
“那便好。”
“本王呢……”他灑灑脫脫道,“沒别的長處,就一點,特專情,所以既然已經決定了此事,不會反悔,你便是我裴雲庭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不會有妾,也不會有其他人。”
裴蘿撞進他眼裡。
許久,她垂下頭“嗯”了一聲。
“那你呢?不該表個态?”
裴蘿舉起四根手指,大拇指貼于掌心,學着他的話,道:“你是我裴蘿今生今世唯一的……”微微頓了一下,一抹羞澀悄然盈于睫上,“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