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到了極緻,心中竟然平靜得出奇。
潤玉自嘲淡笑,彎腰收回那幅畫:“我原以為母親是愛我的,隻是因為當年迫于情勢,才骨肉生離。”
“我猜到了畫中人,詩中意;卻獨獨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對我如此退避三舍,是我為陌路!”
簌離心痛難忍,卻強撐着繼續冷漠面對。
這一回,潤玉不許她逃避。
四目相對時,潤玉忍不住質問:“不知究竟是我自作多情,還是母親太過無情?”
簌離唇角微動,想要說什麼。
潤玉已冷淡别過臉去:“是我執念太過!如今母親膝下已另有孩兒承歡,潤玉又何苦繼續糾纏!”
“我隻想問母親一句。”
“如我當真是母親的恥辱,母親當初為何要生下我?”
“倘若母親與父帝傾心相戀,又為何要折磨我?抛棄我?”
潤玉掀開長袖,露出半截手臂。
手臂内側,舊傷留下的傷疤那樣滲人,那樣恐怖。
“這是母親手中的靈火珠所傷。”
接着,又掀開衣襟,露出胸口,心口上的疤痕更令人膽戰心驚。
“這是當年母親拔我逆鱗時留下的……其他地方的傷口已經愈合,唯有這一處,是我一生的傷!一世之痛!”
“世人皆曉,龍之逆鱗不可觸!我實在是想象不出是怎樣的仇,怎樣怨,才會讓母親對親生骨肉下此毒手。”
觸目驚心。
當年還是個孩子的潤玉,是如何熬過那份痛的?難以想象。
而現在,簌離又該如何面對偏體鱗傷的潤玉?
她如何不傷心,如何能不崩潰?
“别說了,别說了!你走,你走!”
潤玉決絕地背對着簌離,眉目間已恢複清冷淡漠:“生我者,毀我者,棄我者,皆為吾母!身心俱創,傷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賜!今日再拜,以還生母養育之恩。”
男兒膝下有黃金。
這一拜,是拜别,是辭恩,是決裂。
簌離泣不成聲:“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兒,你走,你走啊!”
“快走!”
叩拜完畢。
潤玉拂袖而去。
那樣決絕。
即便身後的簌離失态,再一次喚他年幼昵稱,再換不了他一次回頭。
“鯉兒!”
白淺的柔荑被他拽得生疼。
失魂落魄的潤玉意識不到,白淺亦不忍開口。
她被拉着,走出洞府。
彥佑和那隻小泥鳅一直候在洞外。
“你就這麼走了麼?”彥佑忍不住質問,“夜神大殿,你太無情了!幹娘等了你千年,你……”
無情?
白淺凝望着潤玉背影,一滴晶瑩的淚落在她的臉頰上。
是他的淚。
他,傷心了。
這樣的玉兒,怎會是彥佑口中無情之人?
洞内的簌離再次發瘋,聲聲喚着“鯉兒”。
彥佑隻看得到簌離的痛苦,潤玉的苦楚,他又怎能體會半分?
白淺與潤玉的落腳處,距離洞庭湖并不遠。
在林間一小木屋内。
此境依山傍水,倒是個不錯的修身養性之所。
從洞庭湖回來,潤玉久久不曾平複。
坐在露天茶台旁,白淺抱着潤玉胳膊,就這麼靜靜陪着他。
她,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