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如此心疼一男子。
偷偷擦掉眼淚,潤玉故作堅強:“對不起淺淺,讓你擔心了,我沒事。”
白淺想聽的,不是這個。
見他願意說話了,白淺才動了動身子,調整姿勢。
“想哭就哭,沒什麼的。”白淺甕聲甕氣,音藏哭腔。“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那都是人族的歪理!管他是男是女,心裡不痛快了,隻管發洩出來就是。”
“在我面前,你不必克制。”
“你若需要人陪着,我便留下;你若隻想一個人靜靜,我便離開。”
潤玉眼眶紅紅的,越發将白淺摟得更緊。
寬慰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白淺卻不信,他怎麼會沒事呢?
視線落在他的心口處,觸目驚心的傷若隐若現。
白淺情不自禁,一吻落在逆鱗處。
潤玉輕顫。
“自打認識你,玉兒時常說自己面貌醜陋……本以為隻是自謙之詞……”白淺哽咽,“你瞞得我好苦。”
遍體鱗傷。
自然醜陋。
原來他說的都是事實。
隻這一張臉,哄騙了世人。
白淺又氣又心疼,連連錘了他好幾下:“受了那般非人折磨,還要将逆鱗送與我,你真是!”
豈不是,又受一次拔鱗之痛?
眼光粼粼如波,白淺擡眸,乞求:“玉兒,答應我,别再讓自己受傷了,好嗎?哪怕是因為我,也不行。”
“你受傷,這裡,會更疼的。”白淺指了指自己的心。
潤玉微動。
父不疼,母不愛。
卻出現了一個真心愛他,疼他,護他的人。
上天,也算對他不薄了。
心中的陰郁,漸漸散去。
白淺:“玉兒,再跟我講講你小時候吧。”
他的事,她全都想要知道;開心的,難過的,煎熬的,痛苦的……那些她來不及參與的曾經。
說起來,在離開洞庭湖的路上,潤玉又想起了一些兒時記憶。
不是全部,一鱗半爪而已。
都是些年生日久的噩夢。
兒時,他雖母親一起居住在太湖,一度以為自己是一條長得怪異的鯉魚,總是被水族其他孩子欺負。
父帝是龍,母親是龍魚,他怎麼可能會是一條鯉魚。
終于有一天,他不堪受辱,意外發出龍吟以示反抗。
然,龍之吟震響三界。
正是那次反抗,讓他嘗盡苦果。
母親将他逼至寒洞,親手割掉他的龍角,拔掉一身龍鱗。
他渾身是血,躺在血泊裡,不知過了多久才輾轉醒來。
而那一次,不過是剛剛開始。
割掉的犄角會重新長出來,拔掉的龍鱗也會再一次生長。
等待他的,則是一遍又一遍酷刑。
像黑夜一樣,周而複始,永無止境。
他的那些衣服,都是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一層未幹又染一層。
明明鮮血是滾燙的,可血液流逝的時候卻是冰冷的。
那時的潤玉,自出生起,便被母親藏在最黑暗最深幽的湖底。
那時的他最害怕的,不是拔龍鱗,割龍角。
而是——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