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過後,徹骨的寒冷。
一點一點刺入他的髒肺、骨髓!
那時潤玉甯可自己真的死了,總好過生不如死。
那種滋味,即便潤玉後來被帶到璇玑宮,千年都不曾忘記。
噩夢一般,日日折磨着他。
“淺淺,你知道冷到極緻是什麼滋味嗎?”
“五内俱焚!全身髒腑、骨頭,仿佛都在沸騰、燃燒!恨不得耗盡我身上最後一絲餘溫,耗幹我心頭最後一滴熱血!”
白淺挽着潤玉的手,不自覺收緊。
她恬靜而沉默。
隻,潤玉的手忽然一顫。
他低頭一看,原是她的淚正巧落在手背上。
晶瑩,冰冷,又灼熱。
潤玉斂眉,眸中盡是自嘲與自卑:“淺淺,你是青丘帝姬,生來便是狐帝的掌上明珠!身份高貴!而我……”
卻是個被生母遺棄,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白淺忙不疊捂住他的唇,不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貶低自己。
白淺依偎着他,擡眸時那樣認真,她問:“所以,你會因為這些有的沒有的原因,放棄我麼?”
因童年的傷痛,潤玉心上的傷始終無法自愈。
他的自卑是刻在骨子裡的。
白淺沒有說什麼要他忘記過去的鬼話,而是另辟蹊徑。
重新給他選擇的權利。
潤玉眼眸一黯,抓着白淺肩膀的手不覺用力幾分,久久之後他才斬釘截鐵道:“不……淺淺,唯有你,我至死不放手。”
命運待他種種不公,潤玉皆可坦然接受。
唯有身邊這一縷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溫暖。
不行,不可以!
白淺破涕為笑:“玉兒,你瞧,我的潤玉并非無用,亦并非是那種将自己貶至塵埃,再也直不起身的人!”
“你早已身負對抗命運的勇氣!”
“已經發生的,既改變不了,那麼就直面它!”
“當我們能夠做到心之坦然時,就證明,曾經的傷痛再也傷不了我們半分。”
那才是真正的自愈。
真正的——忘記。
白淺想着,若現在的她再次面對夜華,心中不會再起波瀾。
不是原諒。
而是——他已不再重要。
“玉兒,想要聽聽我的故事麼?”
完整的,獨屬于白淺的前半生。
沒有誰的一生是順遂的,即便她貴為青丘女君,生來便受到萬衆矚目,家族疼愛。
比起玉兒,她的家人,的的确确是這世上最好的家人。
可她,仍然遇到了此生注定的劫難。
幼年時,被送上昆侖虛學藝,有了疼愛她的師傅與衆多師兄弟;可一場大戰,失去了師傅,離開了昆侖虛。
第一次情窦初開,與那鬼族離境相識,卻慘遭背叛。
飛升上神時,又被人鎖住法力,封印記憶,化作凡人,與天族太子夜華來了一場虐戀。
人生六苦,她嘗了個遍。
這才熬到如今上神階品。
從前,白淺很不情願仔細回憶與夜華的點點滴滴,那是她始終不願意正視的過往。
這一次,在潤玉面前,她剖析得十分仔細。
沉痛的記憶終于清晰。
那個孩子……
粉唇開啟,這是白淺第一次喚出那個孩子的名字:“阿離。”
凡人素素生下的那個孩子。
素素生下阿離後,已存死志,一次也不曾抱過的孩子。
在潤玉疑惑的詢問下,白淺繼續往下說。
這一夜,十分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