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婁閱醒了,他睜開眼就看到一片天花闆。黑暗中,上面正閃着煙霧報警器的紅光。鼻腔内傳來了醫院特有的味道,他分不清這是消毒水還是藥劑。
他擡起雙手,發現兩邊都沒插輸液管。目前看來,那個鬼魂并沒有傷到他,他是被吓暈的。
婁閱撐着坐了起來,他見到祁信辰側着身子,就躺在自個邊上。這人睡得很香,呼噜聲打得極其有規律,一深一淺,看着還能用來當計時器。
他注意到自己在标準病房,左右還有兩道呼吸聲從簾子後面傳來,都是同房的病友。
婁閱轉了下身,順手摸了一遍床單,祁哥還算懂他,就把他的手機壓在枕頭下。
解鎖後,手機頁面上還是那張街道照片。這對普通人來說,就是張沒拍好的風景照,但對婁閱來講,這是張帶了鬼影的靈異照片。
圖片上離得遠,那人沒如此可怕。可在派出所,他倆挨得太近了,婁閱受驚過猛,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不省人事。
所以,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
他很懷疑這和酒杯有關,但不清楚是杯子一開始就有問題,還是那男的取完後才出了事,但總歸,他是倒黴透了。
婁閱隻能歎了口悶氣,他側過身,又輕輕把櫃子上的包取了下來。帆布包擦着桌面,動靜倒是不小,做不到完全靜音。
他略感奇怪,自己包裡除了串鑰匙,明明沒什麼東西。待把包拿到懷裡,他解開一看,好家夥,裡面就睡着那隻酒杯。
媽的,你還知道回家睡覺。
婁閱當場眼角突突直跳,血壓上升,恨不得破口對它來段bbox辱罵。他取出高腳杯,利落下了床,推開病房的門,在走廊上飛速前進。
找到角落的垃圾桶,他直接丢了進去。
“滾。”
在處理掉這隻杯子後,他還得從東邊走回西面的病房。醫院這層布局是東西兩病區,中間有個護士的服務台,旁邊挨着一個電梯。
婁閱路過時,冷不防聽到電梯的到站音,這叮一聲激起了他的生理反應,後脖頸處瞬間發麻。他第六感下意識預警,腳步馬上慢了下來,剛好和電梯保持十米遠的距離。
雖然提前預感到了,但他還是看到轎廂裡面擠滿了人,那些藍白色的病服,在電梯裡擠出了一片花。
那群人背對着門口,面朝内側,似乎在等待從另一面出去。再往旁邊看,服務台上面的鐘表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四十五分。
不用多說,那些絕對不是正常人。
婁閱不敢路過那邊,他等電梯關完門,才從前面呲溜一下跑了過去。
他的房間離服務台不遠。回到病房,在開門前,他特意回望了一下,就見扔杯子的垃圾桶邊,憑空圍了一圈病人。
他們是在找酒杯嗎?
不行,醫院這種地方不能待,太危險了。他趕緊來到祁信辰身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兩巴掌拍醒了室友,“祁信辰,别睡了,快點起來。”
祁信辰一臉迷茫,他啊了兩聲,才意識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揉揉頭發,迷糊道:“什麼情況?你什麼時候醒的,身體沒事吧,怎麼了?”
“醫院鬼太多了,我們得馬上離開。”婁閱抄起櫃子上的包,拽起同學就往外趕。
祁信辰跑了三步,人還沒完全醒,他朝兩邊看了眼,懵逼地說:“什麼鬼,哪有鬼?”
婁閱:“垃圾桶那邊有五隻,不行,我們跑樓梯吧。”
“你沒搞錯吧?這是十三樓。”祁信辰一聽要大半夜跑樓梯,人立刻清醒了。他一下拽住婁閱,說:“你就算要走,也得先跟醫生講一下,辦個出院手續。”
“哦,不對,現在這個點不能辦理。”
醫院辦理出院手續得等白天,這淩晨快四點的檔口,根本沒工作人員。但是要婁閱再等四五個小時,他怕是得在那些鬼的眼皮子底下反複吓暈。
他指了下前方拐彎處,那裡就有五個身穿病服的魂魄,“他們在找那隻杯子,我把它扔進垃圾桶後,那些人就站在它旁邊。”
“你真能看到嗎?我怎麼什麼都沒瞧見?”祁信辰感覺走廊裡沒人,哪有五個人圍着垃圾桶,但回頭看婁閱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就算看不見,也跟着一起害怕了:“那你之前暈倒,是被鬼襲擊的嗎?”
婁閱:“不,我是被吓的。”
被吓?
祁信辰沉默一秒,建議道:“要不這樣吧,如果沒什麼實質性危險,你就回去睡一覺,等天亮再出院。反正這是醫院,你要是出什麼事,我還能及時把你送進搶救室。”
“……”婁閱沒應,話雖這麼說,但誰能堅持的住。
“别怕,你就閉上眼,加油幾小時。”祁信辰拍拍同學肩膀,加以鼓勵。
出不了院是個硬傷,婁閱後來還是認命了。他裹緊自己的小被子,閉着眼聽祁哥睡覺,對方的呼吸聲越香,他就越羨慕,心中的檸檬樹都快豐收了。
他不清楚那些鬼在哪,隻能僵硬着身體不敢動,失眠完了下半夜。
隔了許久,病房裡傳來起床的動靜。婁閱剛一聽到,就悄悄探出頭,此時,屋外已經冒了光,清新的蔚藍從遮布裡透出來,正好打在白床單上。
太陽升起後,一切恢複了原貌,攘來熙往間,再沒有那些可怕的鬼魅。
婁閱掐着最早的時間點,領了病情證明書,繳完住院費後,跟逃命一樣出了醫院。因為暈倒的地方不在這,他還跑了一趟北山派出所,感謝當晚幫他的張警官。
“祁哥,今天老師點名的話,你就說我請假。”婁閱打開地圖,準備去往下一個地點。
祁信辰還以為他倆要一起回校,就問:“你不回去嗎?”
“我要去寺廟。”婁閱找了附近的觀音廟,他感覺這東西不能靠物理手段解決了,必須走宗教神學,先不管有沒有用,反正都去試一遍。
祁信辰搖了搖頭,真心歎道:“好慘,祝你平安。”
婁閱不信教,他信科學,但現在火燒眉毛的,也沒辦法了。當地最大的寺廟離得有點遠,他公交轉了兩輛,花了快兩小時,才在中午十點多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