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俠:“執事官,那個暨淮人快不行了,他傷的很重,失血過多,意識很不清醒,根本沒辦法審他,甚至如果再這樣下去,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挨不住死了。”
聞言,溫少安沉默了下,說:“洛霧是見過唐落真容的高層将領,他還有些價值,暫時還不能死…… 這樣,先把洛霧移出牢房,接到府裡來休養一段時日,再……嗯,找個軍醫瞧瞧他那隻手臂,别讓他死了,留着他日後還大有用處。”
“是。”方楚俠應下。
“已經和吳大校交接好那群戰俘的監管了嗎?”
“已經交接完畢,戰俘已壓往刑室,隻待少将吩咐。”
“那就——給他們上刑吧,先審着,看看能問出什麼來。”溫少安說罷,停頓了下,又道:“那個叫‘唐落’的章京,先不急着審問,在上将還沒吩咐之前看好了就行。”
“是。”
洛霧被方楚俠手下的人挪到了溫少安的揆事府裡,寬敞的廂房,舒适的床鋪,典雅簡潔的布局,溫馨極了,可惜洛霧神智不甚清晰,他并不太感受得到。
“上将……”洛霧無意識地喃語。
“你的上将是不是叫唐落?”溫少安輕聲問。
“唐……落……是,上将… …
“他是不是,要去牽期,要拍下殷心石?”
“……殷、心、石?殷……心……石……”
溫少安耐着性子等了幾分鐘,卻隻聽洛霧反複喃着“殷心石”三字,不肯再往下透露什麼有用的信息。
溫少安不死心地再問:“滾骨坡前,你的上将被俞襄人抓走了,對嗎?”聲音極有誘惑力,動人極了,隻待洛霧上了當後主動往坑裡跳。
然而洛霧的警惕性實在是太高,即使是在昏睡中,仍不忘堅守秘密,溫少安等了許久,隻有一字不再發的洛霧的沉默。
“果然不愧是唐落手下的兵。”溫少安面無表情地離遠了洛霧的床榻,雙眼仍舊盯着洛霧蒼白的面龐,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軍醫:“他的傷怎麼樣?”
軍醫回:“執事官大人,病人的傷勢極重,肋骨斷了近十根,心肺也嚴重受損,右臂神經摔裂,且從外傷上來看,應是受了什麼重物傾軋,以緻骨骼斷損,今後算是廢了。除了這些明顯的傷勢,病人失血過多,也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恐……有早夭之相。”
早夭之相……溫少安盯着床上這個緊咬唇瓣的青年人,想不到幾天前還硬氣頑強的敢同他叫闆的不過才二十餘歲的人,今日就要被告知,撐不了多久了。
“肋骨斷了就接上,缺血了就給他輸血,要是手臂礙事,就截了去……總之你想辦法,怎麼治療随你,但這條命必須給他續着。”好半晌,溫少安才這麼說。
“這……執事官大人,病人内器損傷太嚴重了……”軍醫為難道。
“你……”溫少安終于“舍得”将目光從洛霧身上移開了,可當他回頭看到軍醫的那副窩囊樣,正想狠狠斥責一頓時,卻又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洩下氣來。
軍醫又有何辜?的确是洛霧傷得太重了。
如果,如果當時滾骨坡上,他沒有踩上那一腳,以緻于給洛霧帶來這麼嚴重的二次傷害,或者再快一些、再早一點兒為洛霧治療,那麼或許洛霧或許就不必面臨死亡的威脅。
但溫少安自己也知道,那到底不過隻是設想,洛霧是他的敵人,哪怕再重來十次、百次,他也不該對敵人生出愧疚之心。
“你下去吧。”溫少安吐出一口長氣,擺手道。
軍醫如蒙大赦般急忙跑沒影了。
溫少安在原地駐立許久,又歎口氣,才走出了這處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