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聲螺中壓抑着的是無數往死的冤魂,盡管這一切并非是海月所為,但如今使用着它的人,理應承受它所帶來的反噬風險。
海底曾是海月最熟悉的地方,這裡是她的家,有她的家人,有她無比熟悉的每一條海底暗道,喜愛光亮的鲛人族總是在栖息地的每一個建築屋頂鑲嵌上最美的夜明珠。
看上去就像是海底閃爍着的星光。
海月的視力不太好,或者說是整個鲛人族的視力都退化的很嚴重,為了避世而選擇的栖息地,處在距離海平面最遠的海溝之地,常年看不到一絲光亮。
而她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她們有靈敏的聽力,能夠聽到海水波動中傳遞的聲響,依靠聲響來判定前方是否存在障礙,以及障礙的大小,甚至可以自我安慰,至少我們的生活還算不錯。
她們的生活本不該這樣的,但她們是罪人,罪人見不得光,可她們又沒做錯過什麼,她們隻是生在這裡,就背負了罪孽。
海月一直都以為她和她的族人無辜,在沒承擔這份責任之前,她固執的認為,族人不該繼續承受這樣的無妄之災,七千多年前惹出的禍端,和她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她們後世的一代又一代人去延續這個懲罰。
她想去找這個所謂的天道,去給鲛人族求一個真正的公平。
可等她真正吹響喚聲螺時,聽着那樂聲中陣陣凄婉的悲鳴,無數冤魂死去時留在喚聲螺裡的怨念,她對自己長久以來所堅定的産生了懷疑。
萬天階的共鳴催動了隐藏在其中的怨靈,它們像是蹲守獵物許久饑腸辘辘的狼,在确認獵物掉入陷阱後撲上去撕咬她的血肉。
她是個真正的罪人。
或許是她心中所堅定的相信出現了裂隙,喚聲螺在被萬天階激發了隐藏在其中的怨念後,順着裂隙鑽入了海月的大腦。
無數的冤魂,它們用最瘋狂的歇斯底裡,将最後的惡意釋放給這個無辜的罪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來跟這些人聽,可是說了有什麼用嗎?
“你現在,還想要為你的族人求赦免嗎?”
威嚴的聲音自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響起,海月爬滿悲傷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愣怔,以她這麼好的聽力,居然都找不到這個聲音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出現的。
“是誰”
海月下意識朝四周張望,企圖尋找出一個在她的理解中完美隐藏在黑暗裡是人,或許是在海底過慣了東躲西藏的日子,海月面對未知存在的第一反應不是恐懼,而是探究。
她并沒有因為這聲音出現的突兀而感到無法理解的恐懼,反而是對這個聲音如何出現這一點産生了巨大的好奇心,能夠弄清楚聲音的來源,或許就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我是你要找的人”
威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海月根本就聽不出來源的方位,比起找到聲音的來源離開這裡,似乎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解決。
“你說你是我要找的人,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天道!可你不是住在神山嗎?不,不對,神山在西北海外的不周山秘境裡,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海月苦苦尋求想要到達的地方,就已經在她的腳下,隻是她不曾知曉而已。
神山秘境是依靠萬神石為基礎建立的,換句話說也就是萬神石所在之地,隻要時間拉的足夠長,新的神山秘境就會在這裡誕生,而天道則會出現在新的神山秘境中。
曾經由自己親手下過神罰的種族,在消失了七千年後重新又出現在如今的世間,即便是住在遙遠西北海外的神山秘境中,天道也不可能對此毫無察覺,它沒有做出任何的幹預行動,隻是想遵循萬物生而自由的規律。
它會給每個生靈一次機會,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萬天階的共鳴能力,對每個想要擁有神器增添修為能力的修士來說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但唯獨對這世間的一類人起不了作用,甚至反而會因此萬劫不複。
那是以血肉和怨靈為養分,用以增長自身修為功法的一個流派,如果不是受到神罰限制,或許海月根本無需千裡迢迢去尋找神山的所在,這個流派會非常歡迎她們一族的加入。
隻一個喚聲螺就足夠成為最完美的敲門磚。
這樣流派的人唯一打不過的敵人大概就是萬神石,以及任何一個靠萬神石打造出來的武器,其中的共鳴特質簡直就是這群人最緻命的死穴,靠煉化人的血肉來進行修煉的人,自身根本就沒有抵抗怨念的精神力。
一旦被共鳴籠罩其中,等待這些人的結局隻有被瘋狂的惡靈撕碎的下場。
本來這也該是海月的下場,在她剛剛踏上萬天階時就已經被器靈注意到,萬天階的器靈最重要的責任就是保護去岚宗,這是它早已仙逝的主人所留下的最後遺願。
它甚至沒有足夠的耐心等到海月踏上萬天階的第一百階,從第一百階開始往上的每一階,它的能力會幾何倍的增長,或許到了那個位置,它真的可以很輕松把海月殺死在她自己的法器裡。
可惜它太急躁,而海月的精神力又足夠雄厚,一代又一代死去的鲛人族首領,留下的精神力全都灌輸進鑲嵌魂珠的王冠裡,一層一層的疊加,讓海月的精神力如同一望無際的大海汪洋,用之不竭取之不盡。
竟然能撐到現在不說,甚至還因此引來了天道分身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