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你死了嗎?”
身旁陌生的聲音響起,有人正站在她身邊。
陳錦鯉從昏沉朦胧的意識中抽離,記憶最後停留在她主動松開手的那一刻,急速下墜的失重感席卷而來,她隻能成為被迫等待死亡降臨的獵物。
“真難得,這麼高地方摔下來你居然還沒死”
陌生的聲音帶着戲谑與震驚。
落青山脈常年霧氣缭繞,危機四伏,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外來者踏足過其中,從出生就住在這裡的她,對陳錦鯉的來曆和外界都十分好奇,這也是為什麼她在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趕來的原因,她期待能從陳錦鯉的嘴裡聽到關于外面的生活。
山脈深處,陽光被高聳入雲的大樹遮蓋,隻有偶爾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才有幾道零碎灑下的光。
陳錦鯉的意識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她是被耳邊聒噪的聲音給硬生生吵醒的,隻能模糊看到有一個人站在她的眼前。
身上的疼痛時時刻刻侵蝕着她的理智,陳錦鯉此刻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的異樣,她對這世間本也沒什麼眷戀,死亡不過是早晚都會來臨的事,她能看得開。
“救,救救我…”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看得開生死,但她看不開離别,和陳海礁,海月,還有清河鎮裡那些會偶爾關心她照顧她的村民,她心裡有怨恨也有不舍,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果斷。
她的童年吃了那麼多的苦,過慣了颠沛流離和野狗搶食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些會對她好的人,好不容易才從那樣的生活裡掙紮出來,她一個都不想分開,也不想放棄。
“既然你這麼高的地方都摔不死,我不救你應該也能活的很好吧”
陌生的聲音裡聽不出半分同情,陳錦鯉掙紮着伸出求救的手,遲遲沒能等到那個願意拉她一把的人,最後隻能無力的垂下,連帶着她一起,墜入死亡的深淵中。
陳錦鯉現今的情況十分糟糕,從幾百米的山上摔下來,就算是有樹叢作緩沖抵消了大部分力道,不至于讓她當場摔成血肉橫飛的慘樣。
但如果她不能夠及時得到救治,最後僥幸活下來了,也會落下伴随一生的後遺症。
而唯一能夠救她的人,似乎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陳海礁愣愣的看着自己因過于用力而顫抖不止的一雙手,她無比懊悔自己剛剛沒能及時抓住對方。
是她的無能害死了陳錦鯉。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得去找她,我要下去找她”
陳海礁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愧疚和自責的心理死而複生重新占據了她的大腦,她手足無措。
海月在身後死死抱着她,才沒讓她在沖動之下直接跳下山崖。
“海礁,你冷靜一點,先把這個吃了,能解毒的,我來想辦法好嗎,你相信我好不好”
海月抱着陳海礁顫抖不止的身子,輕聲安慰。
渠枯樹果在海月的手裡攥了許久,已經染上了幾分凜冽的涼意,她将果實送到陳海礁嘴裡,讓她服下,緊繃着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這才算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陳海礁像是終于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強撐着的精神終于到了崩潰的臨界線,拼盡最後的力氣抓着手中的浮木,祈求能夠獲得一線生機。
她趴在海月的肩膀痛哭,似乎想要把憋悶在心裡的痛苦一次性全部宣洩出來。
天邊逐漸顯出清晨的光輝,太陽的光亮驅散了籠罩的黑夜,陳錦鯉沒騙人,清晨的山上是霧氣最濃郁的時刻。
天色陡然一亮,視線也随之開闊了不少,海月這才看到陳海礁一雙手,雙臂上被磨出的血肉還在不停滴着血,模樣極為凄慘。
比起心疼,她更多的是覺得憤怒。
海月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發火的沖動,小心翼翼的替她清理傷口中粘連的碎石和沙礫,然後幫她包紮好。
“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拼命了”
她将聲音盡量放輕,像是随風飄動的柳絮,落在陳海礁的耳朵裡帶着些癢意。
她雙手環抱着陳海礁,心裡莫名的憤怒才算是堪堪被壓了下去,隻剩對陳海礁的心疼。
陳海礁靠在海月的懷裡,她沒說話,隻是擡手替海月理了理臉上略顯狼狽碎亂的銀發。
她忽然推開了有些涼意的懷抱,眼神無比認真的看着海月的臉,一遍遍的看,無比的認真專注,描摹她的眉眼輪廓,像是要把她深深刻在自己的腦子裡。
海月不懂她要做什麼,隻是回以同樣溫柔的視線,那雙盛滿了浩瀚星河,碧水藍波的眼中,此刻隻剩下陳海礁的影子。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