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咒一旦使用,造成的後果會如何,親眼目睹過的小鏡和落青對此都是心知肚明。
陳海礁從未見過沉穩的小鏡表現出這樣歇斯底裡的狀态。
“急吼吼的幹什麼,不過一個靈體的分身而已,最多不超過兩百年,我很快就回來”
落青對此倒是滿不在乎,靈體幻化出的身形變得越來越虛幻,幾乎已經到了快要與山洞融為一體的程度。
“這些迷霧是神山飄來的,僅憑分身内殘存的神力,沒辦法驅散它,神力歸還生靈的一瞬,我能和森林中的萬物通感,你們要找的人,到時或許會有線索”
這本就是她身為山神不可推卸的責任。
第一次,在反抗和妥協之間落青選擇了後者,看似明哲保身的結局,變成了如今溫水煮青蛙的場面。
海月帶給落青的,關于海百煉的事情,終于讓她想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可憐她一個活了幾萬年的老不死的,甚至還不如一個幾十歲的小姑娘想的通透。
落青的身體在以緩慢的速度潰散,她雙眼緊閉,一縷縷純厚的神力朝外飄散,鑽入茫茫一片的迷霧之中。
從森林外圍慢慢往裡滲入,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在接觸到神力後,成了落青的眼睛,她看到了森林外圍茂密繁榮的荊棘叢,在失去她的約束後開始肆意生長,已經侵蝕了很大一部分的森林土壤。
樹上叽喳吵鬧的垂尾鳥獸,于迷霧中翩然而起的翅蟲,一切都與她記憶中相差無幾。
她的視線慢慢深入,最終落在了森林最中央的那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潭附近。
這裡有她百年前從魔族大戰時救下的魔族殘餘,所謂的魔族大戰,不過是天道為這世間設下的一個巨大的謊言罷了。
魔族和她一樣,是天生地養的靈體,她依靠的是森林中的無數生靈給予的靈力來修煉自身,而魔族則是靠吞噬自身的能力來增強修為。
世間傳言都說魔族嗜血好殺,是該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哪怕是她這樣千百年來輕易不離開森林的人,都能聽到些離譜的傳聞。
落青至今都很難理解,隻憑簡簡單單一張嘴,如何就能輕而易舉給一個人,少說有幾百甚至上千的一個族群定罪。
她在漫長的歲月裡,無數見聞中,都未曾親眼見過魔族如傳言中所說那般,怎的這些壽數短短幾十載的人類,就能如此笃信。
這場謊言最初的編纂者已無法找尋,她唯一還能做的就隻有在事情發生後盡可能的挽救彌補,所以她收留了這些無辜的魔們,在這裡留下一塊安穩的土地供她們休養生息。
和這些魔們接觸的久了,落青越發覺得傳言實在離譜,從前為保護山脈設下的陣法,随着她的長時間缺席而難以維護,這無疑是最糟糕的事情。
一旦陣法被破壞,山中的生靈沒了庇佑,要不了多久天道的主意就會打到這裡來,而她留在這裡的靈體,面對維持陣法所需要的龐大靈力,不過是杯水車薪。
魔們似乎是察覺到了陣法的異樣,最開始,一隻隻魔甘願舍棄全身數百年的修為來修複陣法。
單單論起修煉上的得天獨厚,魔族并不比身為天道寵兒的人類差多少,她們的靈力在很長的時間裡,成了維系陣法的唯一來源。
漸漸的,魔們也意識到了不對,修補的速度完全趕不上陣法破損的速度,這樣下去就算是耗盡全部修為去修補,最終也隻能是無濟于事。
有關祭神咒的秘術,也是落青從魔們的手上得到的,那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她選擇接納狼狽落敗的魔族進入森林裡。
當時的魔族首領,一隻名叫霓裳的年輕魔,将祭神咒的秘術交予了她。
當時的她已經下了人間去曆劫,是靈體分身從她手中接過了那本古舊的秘術,随後把它其中記載的符文一點點篆刻在山洞内的石壁上。
為了防止祭神咒這等強大的秘術會被有心之人偷偷抄錄學去,落青在石碑上加了道封印,這也是為什麼在一開始小鏡并沒有及時認出這些字符内容的原因。
陳海礁等人确實不了解祭神咒中的字符含義,甚至是從未聽說過這等術法,即便是強如小鏡,也從未真正親眼目睹過,更别說在封印的保護下去讀懂它。
她們不會,是因為她們從未見過。
魔族用來向山神投誠的東西,自然要表現她們對此足夠的重視,沒有什麼比代代相承的魔族秘術祭神咒更加合适。
百年前,在和霓裳的溝通中,落青已然有了些頭緒,她能隐約猜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但她本體還在曆劫尚未歸來,就算是有心想要做什麼,也隻是有心無力罷了。
霓裳懂她的難處,也并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事到如今糾結得失對錯已經意義不大,将祭神咒給她之後就回到了森林中心的黑潭邊。
她得繼續帶領族人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