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對的。

有關七千年前的事，海百煉當時真該來找她，或許那樣她就可以不用獨自一人孤軍奮戰，也不必最後落得慘敗的下場。

落青山脈和山中的生靈，也就不會到了如現在一樣孤立無援的境地。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事情已然到了如今無可挽回的地步，她唯一能做的也隻有重複，和海百煉一樣，執着的，哪怕身死也無所謂，高舉反叛的旗幟，為了落青山脈的百萬生靈。

“那她後來怎麼樣了”

在場的幾人中，陳海礁與海百煉的關系最為陌生，或許前世她們之間有些恩怨糾葛，但如今的陳海礁，隻是個連海百煉是誰都不知道的普通凡人，她本也不需要去承擔前世所做之事的後果。

即便如此，她仍然會第一時間去關心，哪怕對方素未謀面。

她總是如此，讓人說不上來到底是好是壞。

“我不知道，她沒有告訴我”

海月非常誠實的搖頭，她所目睹的一切，不過是海百煉記憶裡留存下來的片段，而記憶卻又戛然而止在天道降臨之時，隔了七千多年的光陰，所有可追尋的一切蹤迹，早都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被層層掩蓋。

她知道的，不過是海百煉早已死去，而海百煉對此卻隻是輕描淡寫，一筆蓋過，似乎死亡于她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還真是膽子夠大，不怕死是你們鲛人族的什麼風俗嗎？”

落青語氣感慨。

忽然間，她又像想到了什麼一般，突然洩了渾身的力氣，靠一部分仙力維持的幻影變得有些缥缈，她小聲呢喃着，像是在對誰說着話。

她的視線朝山洞外被迷霧籠罩的森林遠遠眺望。

某一刻，落青似乎終于在這片看不清的迷霧中，找到了自己最開始要走的那條路，也想起了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留下一道靈體分身的原因。

“海百煉所做的事，确實值得被所有人敬佩...”

靈體分身内殘留的仙力終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開始從虛幻的靈體中潰散逃離，山洞石壁上篆刻的古樸晦澀紋路，在接觸到這一縷純淨的仙力之後，褪去了繁重的灰塵，終于得以顯露它的真容。

“這是…祭神咒！落青，你到底在做什麼！”

原先小鏡還有些看不透落青的心思，但猛然出現在眼前的，這些讓她無比熟悉的血色字符，她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祭神咒是在創世之初就存在的一種極為高深的咒術，沒人知道它到底是由誰創造出的，由是為何而創造。

人們隻知道，祭神咒是這世間僅存的，唯一能夠殺死神的秘術。

神，仙，不是生來就存在，同樣都需要依靠這世間的氣運與供養，才能一步步脫離凡人的身軀，走上那至高之處。

而祭神咒最大的作用，則是它能夠吸收仙力，最大程度将氣運反哺回歸自身。

與其說這是一種吞噬仙力的惡毒術法，倒不如說是一種能夠逆轉時空的強大秘術，這并非是隻針對仙而存在的秘術。

是因為它足夠強大，甚至到了可以弑神的地步，才有了這樣一個聽起來便覺可怖的名字。

那些被仙人一點點吸收煉化，最後化為自身一部分的靈力，都會在祭神咒的作用下，再一點點歸還于這個世間。

落青是這片山脈幾萬年來唯一存在的山神，她的本體隻不過是一隻遊蕩在世間，找不到歸屬與來處的孤魂野鬼。

落青山脈内數以百萬計的龐大生靈族群，給予了她神的權柄，給予了她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仙力，從它存在之初到如今，年歲太過漫長，甚至已經記不清過去了多久。

而現在，她要将這些慷慨贈予的仙力，還給山中的生靈。

“因為我們，從來都是同一類人啊，隻怪我自己，當初就不該選擇逃避”

落青神色從容淡定，面上甚至還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沒去看焦急的小鏡，隻是自顧自的說着。

石壁上的祭神咒符文，或許外人不大能夠看得懂，其中的三百零一個字符，全都是由她親手篆刻，她從做出這個決定的一開始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隻是後來，她退縮了，一次退縮，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退縮。

“快停下！你這是在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