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殊在飛機上隻能閉目,養不了神。
他沒有辦法在滿是人的地方陷入睡眠。
下飛機的那一刻,他差點因為太久沒有入睡而兩眼昏黑栽在機場。
幸好蕭甯眼疾手快。
“哎我天——”蕭甯扶住搖搖欲墜的季景殊,“你還好嗎?”
季景殊低下頭緊閉了一下眼睛,待到那股萦繞着他的暈眩感消失後,往一旁邁了一步,錯開了蕭甯攙着他的手。
“沒事。”
“那你慢點吧。”蕭甯收回手,“我叫個車,把東西都放工作室去我再回自己那。”
季景殊腦子有點昏沉,反應慢了半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過年之前沒有工作也不出外景了,從今天到大年初七都是你的自由時間。”
“嗯好,我知道了。”蕭甯點點頭。
季景殊說完話,蹙着眉揉了揉眉心。
蕭甯看着他這副狀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現在的季景殊看上去随時都會倒地不起。
但季景殊是個犟種,他說了不用就是不用,蕭甯也毫無辦法,能做的也隻有幫季景殊把行李箱放在網約車的後備箱,然後看着他上車。
季景殊的工作室是租的一個小區裡的躍層,一樓作為工作室,二樓是他住的地方。
這個小區裡有不少的房子都是租給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室,尤其是小區另一邊的别墅區,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有扛着大燈背着相機的攝影師,也有穿着華麗服飾來拍照的客戶。
季景殊背着包走在人群裡,潛形匿迹。
他背着包拖着行李箱走進房間,慢慢吞吞地蹲在地上打開背包,将鏡頭一個個拿出來,放進防潮箱裡。
而後,握着扶手上了樓,強撐着精神洗了個澡。
人類這個物種有的時候真的很莫名其妙。
明明剛進門的時候累到不行,感覺腦袋沾上枕頭就能立馬進入休眠狀态,但隻是洗了個澡出來就又睡不着了。
就好像身體大喊着放我休息但腦子說你還能撐。
……還能撐個屁啊,四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季景殊暫時還沒有死在這兒的想法。
他煩躁地揉亂了頭發,走到廚房拉開冰箱門灌了兩大口牛奶,漱了個口拉上窗簾鑽進被窩,扯過被子将整個腦袋都捂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陷入了夢中。
亂七八糟走馬燈似的夢境使得他被電話吵醒時甚至比睡着之前更要疲累。
電話是蕭甯打過來的,蕭甯的聲音在大腦裡溜了一圈,沒有停留。
他“嗯嗯啊啊”地敷衍過去,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扔,抱着被子繼續補覺。
這次的夢不再零碎,十分清晰。
而他是這場夢境的主角之一。
高三上學期摸底考出成績的那個下午,季景殊的成績不如預期的理想。
那是他第一次抽煙,在學校的後山。
他一手拿着一支煙,另一隻手摁着打火機,像在點蠟燭。
煙紙包裹着煙草被燒得黢黑,他試探着吸了一口。
“好學生也抽煙啊?”身後有聲音傳來。
季景殊指間夾着煙,回過頭吐出隻在嘴裡打了個轉的煙霧。
“原來你不會抽煙。”
說話的人是池逢時,兩年同班同學,季景殊對他的印象僅僅是“名字和臉能對上,花錢進尖子班的學生”而已。
他将掃帚扛在肩上,視線落在季景殊的臉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這副表情讓本就心情不佳的季景殊莫名來了火,他看向池逢時:“所以呢?”
池逢時踩着幹枯的落葉,伴着沙沙的脆響聲走到他的身邊,自來熟地接過季景殊手中的那根煙。
抿着煙嘴吸了一口,吐出徐徐的煙霧。
明明是同一根煙,池逢時吐出來的煙霧和季景殊吐出來的煙霧瞧着就不一樣。
“這才是抽煙。”池逢時說,“不過好學生還是不要學的好,學校裡禁止吸煙,被我抓到把柄小心我給老師告狀。”
說完,他蹲下身,摁滅了煙。
一陣風刮過,季景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池逢時被風吹亂的墨色頭發中,有一小撮兒綠色的。
“學校裡也禁止染發。”季景殊說。
蹲在地上的池逢時聞言擡起頭,季景殊垂着眼同他對視。
“然後呢?”池逢時笑了起來,“抓我的把柄告我的狀?”
季景殊不置可否。
“雖然我無所謂吧,但我頭發剛染的,還不想染回去。”池逢時将那支煙扔進下水道,站起身看着季景殊的眼睛,“互相保密吧,我偷偷染發,你偷偷學抽煙。”
季景殊讨厭被威脅,所以他當着池逢時的面用他那拙劣的方法點燃了第二根煙。
吸了一口,而後傾身上前環着他的脖子吻住了池逢時。
池逢時對這個吻絲毫沒有感到意外,扔開掃帚攬過他的腰激烈地吮着他的唇瓣。
然後季景殊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的時候腦子還是懵的。
這個夢在他的腦海中盤旋,細枝末節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夢到以前的事兒就算了,怎麼還篡改記憶。
當時的情況明明是季景殊懶得搭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同班同學,擦着他的肩膀離開了後山。
季景殊無語地揉了揉額頭,剛欲側過身時拿手機看一眼時間時,一些不可控的剛睡醒時的生理反應使得他動作一怔。
他過得好像是有點太清心寡欲了,導緻做夢隻是接了個吻都扛不住。
季景殊腹诽。
不過腹诽歸腹诽,他倒也沒有回味剛剛的夢自己解決的打算。
十八歲的池逢時是屬于他的,但二十六歲的池逢時不是。
他可以在無法控制的夢境裡同池逢時接吻,但不能在清醒過來後想着不屬于自己的池逢時自我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