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碗,摸了摸連翹的頭,百裡謹又開始忙碌,屋裡雖然隻有他們兩人,暗地裡卻很多人待命,剛剛說到的事情自有人會去辦。
連翹看了看窗外,又将視線移到書桌前那人身上,往日裡這個書房都是她在用,多少殚精竭慮的籌謀都是她坐在那張書桌前思考出來的,此刻那個男人擠在小小的書桌前,桌上堆滿了文書,也不知他批複的那麼快怎麼還是永遠看不完似的,連翹忍不住盯着他拿筆的手,和她的真的不一樣,他的手,很大,很,暖和。
不是都說一見鐘情就是見色起意嗎?可百裡謹今年已經二十六了,随着他的兄長南征北戰一統天下,什麼樣的女子男子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也會一見鐘情見色起意嗎?
許是白日裡睡多了,夜裡一點輕響就驚醒了她,她的手條件反射的握緊,握住一隻寬大的手掌,百裡謹熟練的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臂,連翹微微睜大眼睛,“……為什麼你會坐在我的床邊。”
“我也可以上來陪你?”
“不行,”連翹試着抽回手,“我不需要守夜。”
“是我想守着你。”
“你都不用休息的嗎?”
“這就是在休息,睡吧,别怕。”
百裡謹依舊衣裳整齊,隻是散了發,在燭光下顯得比白日裡更加溫柔,她好像,很久沒有在黑暗中睜眼了,每次夜裡醒來,都能看到燭光,“這半個月你都這麼睡的?”
“你終于認出我了嗎?”
“……我隻是在發呆,”渾渾噩噩,腦中空空,什麼都不想知道罷了,連翹突然說道,“我想去屋頂看月亮。”
“好。”百裡謹給她裹好被子,院子裡已有仆從架好梯子,她還想着要怎麼上屋頂,百裡謹已經單手抱着她爬了上去,連翹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抱着他的脖子,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巴無意識的蹭了蹭,感覺自己像個小娃娃。
屋頂其實并不好坐,百裡謹小心的環着她的腰避免掉下去,連翹靠在他懷裡,看着天上的月亮,又開始發呆,她好像把這十六年省下來的時間都在這幾天裡浪費了個光。
連翹擡起手,透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掌,“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環着腰的手收緊,百裡謹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裡,“不知,但求生前無悔。”
“我那時候看到你的血了,血紅血紅的,就在我的掌心裡,你真的,太吵了。”
“我很慶幸。”
連翹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欠你的。”
臉頰被輕輕的親了一口,百裡謹摟緊懷裡的珍寶,“我的小娃娃。”
男人臉上開懷得意的笑容和他平時冷淡疏離的模樣完全不同,太犯規了,連翹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吃虧還是占便宜,“别叫我小娃娃。”
“那叫你什麼?我的小菩薩。”
“……我小名醜兒。”
“還是叫你小娃娃吧,醜娃娃。”
“你這人!”
……
百裡謹将人放回床上,蓋上幹淨溫暖的被子,确定手心溫暖沒有受涼,正要坐下,就見連翹睜開眼睛,低聲說道,“上來睡吧,明日陪我去個地方。”
“你确定?”
“隻是分你半張床,自個準備被子去。”
“好。”百裡謹更衣完,連翹已經入睡,他輕笑的在小娃娃的額頭落下一吻,成功的蹭到了半張床,此事可一不可再,漸漸從封閉世界走出的連翹以後可不好騙了。
躺在連翹身邊,聽着耳畔的呼吸聲,百裡謹習慣的握住她的小手,這半個月養成的小習慣,還真說不好是誰離了誰會睡不好。
鬼嗎?百裡謹睜着眼睛到天明。
連翹拒絕了侍女幫忙穿衣的行為,身上質地柔軟精美的布料讓她有些礙手,随意用發繩将頭發束在腦後,拿起架子上上的長劍,找了找手感,推開門,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百裡謹守在門邊。
見連翹出來,他掃了一眼她的頭發和劍,将一件帶帽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帶上帽子,她整個人仿佛都被披風藏起來了,連翹拽了拽帽子,被百裡謹一把握住,抱着她上了馬車,然後坐到了車夫的位置。
“你駕車?”
“嗯,你想去哪?我帶你去,車裡有毯子,零嘴,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這馬車布置的比她以前的閨房還講究,“我沒那麼脆弱,你這樣會把我養廢的。”
“我倒期待真有那麼一天。”
“我想回村一趟。”
“……好。”
他們沒有驚動侯府裡的人,靜悄悄的從後門離開,經過鬧市,連翹透過飄起的車簾看着外面,“你不是說熱鬧了很多嗎?”
“是多了許多人氣,前面有對夫妻擺攤賣的餅子挺香的,要不要嘗嘗?”
連翹無趣的閉上眼睛:“二哥這速度不行呀。”
“那你再給指條路?”百裡謹輕笑道,“最近連知州都到我面前哭了,人人都知道侯府藏了尊點石為金的金娃娃,想求條通天路呢。”
“難怪你老想我出門,也是個不安好心的。”
“夫人這就冤枉我,若可以,我恨不能将你永遠藏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