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之詩,樂師之曲,在貫穿古今的銀河之中,常常比他們的性命更重要。
詩篇的造物者身死魂滅,可總有一兩句話在後世回響,經久不息。
刀上的精神也是如此。
“從前我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但‘我是誰’重要嗎?我可以是尹雲晖,可以是唐暄,也可以是别的名字。那些攀附名字的榮譽,和真正的‘我’又有什麼關系?”尹雲晖看向夜色,似乎從那些閃爍的星辰中看見自己的歸宿,“我希望若幹年後,人們會說這是刀宗的刀,而不是僅僅記住我。”
楊悠雁看着他年輕的臉龐,仿佛看見了一條從山間奔湧出的小溪,從最開始的莽撞沖動,到彙入江海後的開闊沉穩。
“你會成功的。”楊悠雁由衷地感慨道,“我們已經走在路上了,唐暄。”
再次啟程時,劍門村沿途綠草如茵,欣欣向榮。
尹雲晖和楊悠雁聊了一路刀法,順手比試了兩回,發覺他們的功夫都已經臨近六段。
楊悠雁驚道:“你能赢過談颢絕不止運氣,這幾日沒少練功吧?”
少俠榜有“而立之年”的限制,能參與八宗會盟的人大多數是五至六段。這意味着運氣好的話,尹雲晖真有可能在榜上争一争。
尹雲晖搖頭收起刀,“這是我應該做的,還得繼續努力。”
懷山派為盟主之位而來,在少俠榜上,自然是能争則争。他與同門切磋不少,但若面對懷山派的弟子,尤其是裴景千這樣的對手,就未必占優勢了。
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好。已至七月,山間卻并不燥熱。行過林中時,楊悠雁看見了一對聚攏在枝頭鳴叫的喜鵲,撲扇着翅膀擺着尾巴,圍着她飛了很長時間。當她擡頭時,兩隻喜鵲也歪着腦袋看她,時而梳着羽毛,時而擺擺頭,似乎在等她的回複。
她的心情忽然大好。待二人找到了一間客棧,栓好馬後,楊悠雁湊到他耳旁小聲道:“要不......今晚我們省下一間房錢,湊合湊合?”
她心上打鼓,怕顯得自己輕浮,又怕會被少年拒絕,緊張地看他松開繩索,背好背囊,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她有些氣惱地捶了少年的胳膊,“我不管,我這就去找掌櫃。”
走出幾步後,又折返着伸出手,“給我銀子。”
他這才笑道:“走吧,我來墊付就好。”
天還沒有入夜。二人放下包裹後,聽聞不遠處有一方廟宇,都打算去看一看。
“我曾經遇到過一位朋友,靠着許願活過了很多年。”路上,楊悠雁擺弄着頭發和衣衫,極盡憧憬地對尹雲晖道,“隻要我們誠心許願,神明一定會聽到的。”
要怎麼才算誠心?......他們并不知道。
如今既非休沐,又臨入夜,廟中清靜無比。他們在每一尊神像的蒲團前跪下,以最低微的姿态合掌許願。
袅袅檀香纏繞在兩位少年身旁。悄悄地,尹雲晖睜開了眼。
他見楊悠雁輕皺着眉,認真地跪了很久。天光并不算明媚,檀香的白煙纏繞在她身側,虛化的她的身影。
燃香鞠躬的那一刻,尹雲晖卻晃了神。
他腦中迸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想法,不是天長地久,而是真誠的、單純的,希望楊悠雁能活下去。
與他也好,與其他人也罷,隻要她能永遠明豔着,活成她自己的樣子。
起身時,一束香灰落下,燒灼在了尹雲晖的手背上。
他詫異地擡頭看向那金尊神像,神垂着眼,仿佛在注視他。
神明聽到了。
神明真的......看見他們了嗎?
......
離開廟後,楊悠雁又去買了一對紅燭,還有雜七雜八的瓜子花生。聽聞附近有好吃的米粉,兩人去嘗了嘗,卻都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入夜時,山間果然響起了悶雷。有風自山間吹過,枝葉簌簌,似有急雨将至。
雲密雨急的并不止山間。
屋中火燭朦胧,楊悠雁将尹雲晖抵在椅背上,輕輕地喚他:“雲晖。”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長眉星目,掃見他眼底的微芒,閉上雙眼,吻住尹雲晖的唇。
有風吹過,擾亂了窗外低垂的海棠樹枝。
她不肯放過那片柔軟,一點一點牽引着少年的情緒。仿佛在草木叢生的山上,往無人的隐蔽之處探尋。
手從衣衫探入,觸到那片令人愉悅的柔軟溫熱。他年輕而結實的身體,他的情緒,他的一切,都一覽無餘地呈現在眼前。
當楊悠雁的吻掃過喉結,落到鎖骨上時,尹雲晖扶住她的肩,“阿雁,你真的想好了?”
楊悠雁将早已松垮垮的束帶扯開,食指一勾,将他薄薄的衣袍勾落在椅子上,“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