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迫近,震得窗戶嘩啦啦發響。
屋中從桌前到床前,都已淩亂無比。
兩盞燭台滅了一盞,另一盞的火苗忽明忽滅,照不透帷帳後的旖旎。
錦被與衣衫淩亂地散在床邊,落在身上的吻如同河上的燈火,漸次燒得天際泛紅。
直到天上咔嚓一聲,雷閃劈開了霧蒙蒙的雨夜,驚擾了本就動蕩不安的河燈。
莫名其妙地,她想到了與自己相伴一生的刀。
在她抓着少年的胳膊時,他亦俯下身,安慰般吻在她的唇旁和頸側。
他說,别怕。
她忽然哭了出來。倒不是因為這颠簸中的疼痛,是因為她發覺,她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勇敢地去喜歡,去争取,去獲得她想要的自由。
她不後悔她所做的一切。
哪怕世間所回饋她的,遠比她設想的更複雜,更如履薄冰。
她覺得欣快,又難過。
雨停後,屋中的糾纏卻并未止息。野火般的熾熱讓二人覺得缺氧,桌上,窗旁的幾案上,都已散亂無章。
次日楊悠雁睜開眼時,已經過了辰時。她撐起身撩開簾帳,除卻床上堆疊的衣物,屋中竟已被收拾好了。什麼時候收拾的?她竟然一點都沒聽到。
她不是很想下床,但收拾屋子的少年聽見了這一方的動靜,“醒了?”
她委屈道:“我難受。”
尹雲晖臉色一紅,有些愧疚:他已經很克制了,但昨夜楊悠雁哭了很久,他一邊親吻一邊安慰,正責備自己太不知輕重,轉身又被她壓在身下。越想制止她,她就越是過分,仿佛剛剛哭的人不是她一樣。
以至于他的思緒和身體上下為難,自暴自棄地丢掉理智,宣布這掙紮的告終。
他找出藥膏,見楊悠雁緊皺着眉,紅着臉歎了口氣,“對不起......是哪裡不舒服?”
在他臨近時,楊悠雁忽然一改神色,抓住他的衣服向下一扯,順勢解開衣帶,一副沾沾自得的模樣,“你怎麼醒了都不叫我,白白浪費了好時光。”
尹雲晖有些驚訝,“不是難受嗎?”
他趕緊抓住楊悠雁探入衣服中的手,“不是,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們就......”
她幹脆堵住了少年後面的話,他越阻止,她就越是要放火,這種屢試屢勝的小伎倆成功滿足了她的樂趣。
到了中午,尹雲晖實在忍不住,把人抓起來梳洗好,“再不趕路就回不去了。”
她這才收斂了性子,慢吞吞地穿着衣服,聽他盤算着:“我們再趕一天路,就能到錦官城。錦官城去中州有快馬,三日後差不多就能回宗門。但這幾日雨水多,路況不知道怎麼樣。”
夏季是雨水最多的時候。二人按照行程前進,但許多地方泥濘難行,隻能放慢腳步。
走了計劃的四分之三,天上又開始落雨。他們隻好就地留宿。
天色還早,尹雲晖還在想八宗會盟的事情,在桌前翻看起刀譜。
楊悠雁閑得無聊,也被他塞了一本刀譜,由于是沒見過的招式,她很快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翻完後,她看着書封道:“揚刀門的招式和師父教的果然不一樣。先前師父教我刀法時,大都是閃避、周旋與出其不意,揚刀門似乎更看重準度與力度。”
随後她搖搖頭,将書放在一旁,“難怪很多人比不過你。這種适合群戰的招式,确實不适合比武。”
“畢竟是處境不一樣。”尹雲晖道,“揚刀門輔佐于天音宗,行事都有謀策準備。刀宗單打獨鬥,當然要以求生為要義。所以刀譜失散後,也一定經曆了被選擇的過程。”
這意味着有些殘缺的刀譜,可能永遠消失在曆史中了。
楊悠雁轉念一想,“我有一些更有趣的刀法。”
她借了張紙,憑記憶草草繪上了符薪的刀法,大開大合,頗成氣象,“你看看有沒有幫助。”
這是妖界刀宗的刀法。
楊悠雁和符薪接觸不多,隻在夢裡時觸及過符薪的記憶,見過那滿天飛舞的大雪。這種氣勢磅礴的刀法,也許就該誕生在曠野之中。
若非是非此即彼的處境,她還真想和符薪認識認識。
尹雲晖認出是黑原寨時紅瞳少女的招式,聽楊悠雁喃喃:“我也該拆解一下她的刀法。八宗會盟一過,我恐怕就要和她決鬥了。”
她伸着懶腰,十分可惜地歎了一聲,“麻煩啊,我還想休息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