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楊悠雁意料的是,早在八宗會盟開始前,沈聆之就猜出了冥狐是誰。
“你應該還記得雲晖與談颢那一戰吧?”沈聆之道,“當時談颢受傷送至醫館,我在他手上發現了一道傷口,與當初見冥狐時一模一樣。”
他是個謹慎的人。
最初時,沈聆之給過談颢療傷的藥膏。那藥膏中确實摻雜有不常見的香料,而談颢果然沒敢用。
沈聆之何其敏銳,當發覺手背上的傷處相似後,立馬隐匿消息,順藤摸瓜,果然找出些端倪。
“他雖是魔,卻要以人的形态潛入天音宗中。為了不被發現,他隻能壓制魔氣,久而久之便隻能用殘暴的手段來宣洩。當然,這隻是我最初的猜測。”沈聆之的眉間浮起憂色,“我告訴過杜長老此事,她并沒有什麼舉措。大概除了談颢,天音宗内真的沒人了吧。”
他們要面對的,是一步之遙就能成為天音宗宗主的裴景千。
培養了一輩子,卻培養出了自己的對手。
裴景千是先掌門的弟子,殷盛和杜純做不了什麼。她們隻能努力奪來盟主之位。偏偏——
“今天論辯時,各宗門的弟子雖有看出端倪排斥懷山派的,但連私下竊語的都沒有。他們都害怕懷山派上位後,首先針對的會是自己。”沈聆之搖搖頭,“誰為了自保都會向懷山派傾斜。如果少俠榜再失誤的話,天音宗恐怕......隻能寄托于運氣了。”
紙包不住火。
裴茂德等人早已知道冥狐的存在,定會在塵埃落定前,不遺餘力地找到線索。
而讓沈聆之苦思不解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還記得先前因魔氣爆發,傷了雲晖的那人嗎?他叫項青陽,一直被羁押在牢中。方才得知了雲晖死訊,他自盡了。”
楊悠雁十分詫異,“什麼?”
“準确來說,是他意圖動用魔氣,幫天音宗做一些事情。”沈聆之道,“他是被迫沾染的魔氣,如果天音宗内真有與魔物勾結的人,也許他能發現端倪。可惜他吞噬了所有物件的魔氣後,喊了幾聲‘雲劍門’,就死于魔氣之中。”
雲劍門,正是談颢所在的門派。
這一結局完全出乎楊悠雁的預料,“難道,戒事堂隻是談颢用來調虎離山的伎倆?”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可你還記得,之前梧靈栖身的那枚玉嗎?項青陽指認玉上曾有非同尋常的靈力,那靈力,正出自雲劍門長老左雲扶之手。”
四大長老中,楊悠雁了解最少的就是左雲扶。
難道是左雲扶通魔?
可若有這麼厲害的人,魔族為什麼不把大權交給左雲扶,而是交給談颢?
“杜長老得知消息後,迅速去問詢左雲扶長老,但他大吃一驚,說他見都沒見過那枚玉。”沈聆之凝神道,“此話不假。左長老能夠掌控的時機,隻有那晚亥時姚今雨丢掉玉之後。但是那晚,左長老正與方堂主徹夜長談,此事已經被方堂主證實。以及,他有什麼動機去做這件事?”
如果左雲扶真的是魔物,就該好好隐匿着。即便他是境魔,也沒必要拿自己的身份冒險。
幸而,當提及雲劍門弟子姚今雨時,左雲扶回過了神:“今雨那天找我請教功法,你們也知當時是八宗會盟選舉的關鍵時候,我沒有怎麼介意就同她比試了幾招,也許是那時......”
“也許是那時,姚今雨想辦法偷走了左長老的靈力,覆在了玉上。”沈聆之道,“從頭到尾,都隻有姚今雨一人,那個通風報信的境魔隻能是她。”
在對姚今雨進行追問後,她終于承認了。
接觸冥狐的人,接近天問堂,都是因為她察覺到了魔物,想要追根溯源地發覺是怎麼回事。
“境魔一直被心魔壓制,但我為的也不止是境魔!”她十分悲涼地對杜純道,“天問堂有那麼多魔物,明眼人都看出是方不羨有問題!難道要讓懷山找到把柄了才肯懲處他嗎?”
如果懷山繼位,心魔實力進一步增大,境魔處境隻會更困難。
姚今雨關心則亂,這在發現玉玦的不對勁後,借機行事地向天音宗暗示。
“隻可惜,方堂主絕無可能是通魔之人。”沈聆之道,“其實第二日夜裡,方堂主院中就出現了魔物,險些生出大事端。裴茂德等人窮盡辦法想把他異化成魔,然而,方堂主是為數不多對魔氣有排異反應的人。這件事,裴家,乃至杜長老和殷掌門之外的人,都不知道。”
那日裴茂德率衆人前來指認,反被杜純抓住質問:“六公子居于中州城中,今夜也沒有弟子離開天音宗。不知六公子哪裡來的消息,料定了天問堂會發生變故?”
直至今日,杜純還抓住此事對裴茂德追問不休。
“可惜裴六太擅長詭辯,在場弟子又并非所有人都是明辨事理的。”沈聆之慨然道,“天問堂出現這麼多心魔,一定還有更深的原因。為今之計,隻有——”
他與楊悠雁剛解釋到尾聲,有弟子匆忙上前道:“沈公子,談師兄殺了裴六公子,被懷山派的人傷到隻剩一口氣......您快去救一救他吧,去晚了,他們就都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