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歲健步如飛，有這麼厲害的蠱。”

“當然是有代價的。”

菟絲線蟲雄蟲的存活條件很苛刻，必須以無蠱的女體作為“容器”，也隻能與跟“容器”陰陽相合的飼主所飼養的母蟲産生後代。寨中一直以來都在用菟絲線蟲試圖繁育更長壽的聖蟲，寨主一脈身飼的母蟲最多隻能算是寄生，還可以時不時放到族人身上借飼，但菟絲線蟲不一樣，它會吞噬血肉，最終将容器吸成一具幹屍。這一次抓人進山，正是因為新一批菟絲線蟲要孵化了，他們會選出最強壯的兩隻種在新娘身上，往後跟少寨主身上的母蟲繁育新蟲。

許故劍盡可能說得言簡意赅，雲冕震撼地看向姜振清，用眼神說：把活生生的人當容器用，你們外紅塵有自己的邪修。

而姜振清終于抓到了她一直覺得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的點，盯着許故劍問道：“這裡以擅蠱為尊，寨主一脈的地位無比穩固，也完全沒有要向外擴張的意圖，那你們如此執着地培育所謂的聖蟲，意圖讓它進階，到底是為了什麼？”

屋中陷入沉默，氣氛忽然就僵硬了起來。

這三嶺二十四寨真正的秘密不在于蠱術也不在于容器新娘，而在于他們代代培育更疊的聖蟲。但許故劍現在這個反應肯定是問不出來的，沐天虞找了個台階出來：“不如我們先吃晚飯吧。”

許故劍松了口氣，順勢轉移話題：“如果實在吃不下寨中餐食，離塔樓不遠的小廚房，你們可以使用。”

“好好好。”雲冕立刻應和。

“好什麼好，誰會做飯？”姜振清發問。對于她和姜寒，做飯更多的是作為一種行軍求生技能而非日常烹饪技藝，做出來的東西平平無奇，與美味是沾不上邊，而雲冕更是連廚房的門都沒進過。

“我去試試。”沐天虞自告奮勇。

幾人向她投去鼓勵的眼神，許故劍跟她同行，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下樓去往廚房。

摒退了廚房中的原本人手，許故劍調整了竈火，讓沐天虞挑選食材，他可以幫忙改刀。

沐天虞看了一圈菜筐，一邊拿了做起來相對簡單的茄子和絲瓜，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一個少寨主，還會做這些？”

“我在蠱術上的天賦很差，寨主就不怎麼喜歡我，小時候也沒幾個人把我當什麼少寨主。”許故劍又接過來一塊豆腐，擡頭問道：“你要做幾個菜？”

“先做兩個吧。”沐天虞覺得要從不需要爆炒的開始，紅燒茄子和醬焖豆腐，這樣起碼火候沒那麼難掌控。

許故劍安安靜靜地去切食材和蔥蒜，沐天虞仔細去看他的側臉，他的眉眼末端走勢都是微微有些下垂的，垂眸不做表情時就會帶出一點點哀傷和悲憫之色。

許故劍擡頭時微愣，“怎麼……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沐天虞說：“覺得你生得挺好看，跟許佑不像兄弟。”

通常沐天虞隻能說出這句話的後半句，前半句主要靠學習姜振清調笑姜寒。她确實對許故劍很好奇，希望他松懈下來能引起更多的對答。

效果很好，許故劍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說出了一句：“他們都說我長得更像我娘。”

“那你娘應該很漂亮。”

“很早就死了，我沒有太多記憶。”

“那你……”

沐天虞沒能将話題延續下去，許故劍把切好的食材遞到她手邊，示意可以進行下一步了。沐天虞跟他對視一眼，青年的目光已經沉靜如常，他很聰明，已經反應過來了自己的意圖。

沐天虞聽到他問：“你很想知道我身上的故事嗎？”

沐天虞并未作答，擡手将蔥蒜倒進油鍋裡。爆香的滋啦聲中，許故劍本就輕的聲音被壓得更加飄忽：“不受寵的小孩的故事而已，沒有必要知道的，那不重要。”

很快就會變成死人的事情從世界上消失了，就更不重要了。許故劍默默記下眼前人因為認真做菜表情生動了許多的樣子，她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本就是意外之喜。就如同聖蟲山多年雲霧缭繞，少見日光，少見月色，雖然已經習慣了昏暗的山林，但在光亮下多待一時半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