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衍兇局，熟悉的裂紋開始出現，布滿了半面陣盤時戛然而止，沐天虞瞳孔一瞬放大，渾身都随之緊繃了起來。

局勢生變，九死一生。

哪裡來的生門！

沐天虞再加一盤，三盤聯卦是三清道宗秘技，能夠連珠成串縱覽因果，但要靠消耗道緣來實現。這是強行探問天道的旁門手段，但此刻沐天虞已經百無禁忌，三盤成，她看到牽在生門上的，是她的因果線。

奇異又直白的視線不知從何處投射下來，從四面八方注視着自己，沐天虞在這種視線下好像是透明的，她依稀明白自己又一次溝通了天道。

“這孩子的生命線怎麼是斷的？”

“她原本應當是死在血傀派的。”

“道緣加身者能窺得天機變換，得了這份好處，也會格外受道緣所制。”

原來從頭到尾将她的命線延續下去的，是她們相生相繞，密不可分的因果。

所以，我是你的生門。

沐天虞沒有轉頭，隻微動雙眸，餘光裡窺見姜振清強撐着站在自己斜前的陣位上，等新一輪魂體襲來，不越過她，就沒法襲到自己身前。

轉瞬間腦海中層層疊疊閃過許多畫面，隻是沐天虞的注意力已經有些渙散，于是亂流沖刷一般，最後隻剩下最遠的一幅和最近的一幅。

“不成也不過一死。”

“再跟你賭一次就是。”

沐天虞輕歎一聲，賭徒豈能常勝，一勝一敗，因果方清。道緣的指引沒有錯，她的道真的在這裡，緣法的邏輯沒有錯，可是這樣的“果”太死闆了，沒有留下任何變化的契機。好像有無形的手刻意擺放了命運絲線，所以因果道，是會被天道左右的嗎？

腦海中轟鳴一聲，三盤齊落，沐天虞的身子晃了晃，姜振清伸臂扶住她，“怎麼，占到什麼了？”

“沒事。”沐天虞臉色慘白，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道法突破，靈台空明，是對通透道緣者的獎勵，也是誠邀赴死的号角終于吹響。

強大的靈識漫開，倒懸死滅陣原本看不透的那些節點現在全都清晰可辨。沐天虞輕輕拂開姜振清扶着她的手，轉過頭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說：“抱歉。”

“什麼……”不祥的預感襲來，随即姜振清發現自己脫出了陣眼。

沐天虞雙掌相合結印，口中低聲念道：“願以此身，血祭……”

“沐天虞你要幹什麼！”姜振清撲過去捂住她的嘴，目眦欲裂，嘶喊道：“你敢！我不會原諒你的！”

姜振清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她記得沐統死前的情景，記得他說的話和沐天虞的解釋。她不知道沐天虞為什麼突然參透了這座陣，但電光火石間就已經猜到她要發動血祭之法來掌控大陣。”

肉身獻祭，神魂永留陣中。然而倒懸死滅陣關停即自毀，她的神魂也會随之灰飛煙滅，什麼都不會留下來，這裡唯一留下的就隻剩自己。

姜振清單是想到都覺得眼前發黑，心髒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可還是來不及了，掌下她的唇瓣微微蠕動，數萬隕星陣石盡數從她囊中流出，緩緩上升浮到它們該去的位置，在昏暗的空間裡星星一樣閃爍。

沐天虞的眼睛也變了，幽深如浩瀚星空，幾息之後，鮮血從她的眼角流出來。

姜振清松開手，愣愣地看着她，她應當已經接管了倒懸死滅陣，在借用大陣的框架搭建無上通天之陣的核心部分，再沒有轉圜餘地了。

“我看見天道所在……”沐天虞艱難地開口，她在飛快地遺忘，在混亂的割裂感中拼命試圖說下去，盡可能多說一點。

“天道的意志，已經淩駕于天地意志之上，你要等一個契機，破局的契機。還有飛升，氣運……氣運流逝……”

沐天虞的目光恢複清明，斷斷續續的話也停下來。姜振清顫抖着握緊她的手，她的身軀已經開始破敗，精純的冰靈力滾滾逸散，頃刻間就把交握的手凍在了一起。

她們之間最後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