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我活着也不過是為了這一件事。”許故劍擺擺手,轉過身向前走,“跟我來吧。”
穿行到後嶺,走在通往竹樓的曲折小路上時,姜振清忽然覺得人的記憶力太好有時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走過的路說過的話,即便是微小的細節也記得一清二楚,那時她們一行四人,師兄和阿虞都安在,而現在隻剩一個雲冕了。
雲冕……姜振清無奈地皺了皺眉,待她返回蒼古大陸,雲冕與她之間也會生出一道巨大的難題,隻是她的腦子現在也思考不了太麻煩的事,後面再做考量吧。
姜振清扶着許故劍下到地下室,方方正正的石池裡翻滾着血紅液體,不見變化。許故劍伸出枯瘦的手掌摸了摸石台上的陣紋,解釋道:“依據傳承,割開四肢血脈,浸入池中,血盡則活祭成,大門洞開。”
“若沒有别的話,我就開始了。”許故劍眼中亮起奪目的光彩,他好像為這一刻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了。
姜振清說:“還有一句話。”
許故劍扭過頭來,聽到她說:“阿虞在西江提起過你,她一直記得你。”
許故劍露出笑意,隻是藏在蒼老的皺紋裡,看不真切。
“仙子,盼你諸事順利,替她讨個公道。”匕首割開手腳上幹癟的脈管,活祭血陣的陣紋随着鮮血漫開泛起了淺淡的光亮。
“總算還有些用處,此身無憾了。”許故劍發出一聲解脫的輕歎,身子倒下去,撲通一聲浸入血池。
聽覺和視覺都漸漸變得模糊,翻騰的水流聲是風聲,穿過竹窗,吹起她的額發。眼前隻剩下一片血紅,最後一點點意識想要擡起手去觸一觸那片紅,像是祭祀大婚那天的蓋頭,也像眉心動人的朱砂。
血池中的液體飛快地蒸騰消散掉,裡面沒有許故劍的遺骨,隻有一道散發着淡淡波動的“門”。
姜振清背在身後凝聚靈力的拳緩緩松開,她相信許故劍當年承諾之時是真心實意的,可人心易變,三十五年過去,難免會有動搖。任何活祭之陣都最忌遲疑拖沓,若有變數,她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這樣也好,阿虞向來不願見我施展狠辣手段,姜振清心道,雖然世間陰私賤人比比皆是,情義之人卻也還是有的,确實有些看輕了他的真心。
姜振清擡步上前,對着方池端端正正一拜到底,而後手掌一翻,信物靈螺抛入池中,如滴水入海,一圈圈漣漪蕩開,清晰的空間波動對她發出召喚。護體靈氣厚厚裹住全身,姜振清縱身一躍,感覺到穿過屏障的同時靈力有些遲滞,控制不住地向下急墜而去。
異常寬闊的一片空間,下墜的距離足夠姜振清重新調整好靈力恢複飛行,最終懸停在了海面三尺之上。
海面是紫色的,純正幽深,放眼遠眺一望無際,沒有海岸,沒有邊際。向上看是天空,一輪紅日在東,海面上卻沒什麼暖意——日初出時滄滄涼涼,這是剛升起的太陽,是一直如此,還是這裡存在時間的概念?
一片天空,一片海,再無他物。姜振清催動觀聞法仔細感知,隻覺風平浪靜,沒有一絲一毫危險的氣息。姜振清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是否成百上千年過去,這裡的危險已經消彌殆盡,不再稱得上是絕險曆練之處了。
姜振清落到海面上,伸手将手掌浸入水中,掌緣立刻傳來滋滋的細微聲響。姜振清有些驚訝,這海水竟然能迅速瓦解她的護體靈氣,她沒有抵抗,細小的雷蛇在她指縫間遊走,讓皮膚有些發麻。
好精純的雷電之力,僅次于渡劫天雷的程度,而且似乎是源源不斷的,難怪叫做無盡雷鳴海。
姜振清撤去護體靈氣,運轉淨蓮金身決入海下潛,想要探一探海水深處有沒有什麼别的東西。她身具雷靈根,又受過天雷鍛穴,加上催動淨蓮金身決的肉身強度,在雷海中遊走也沒什麼不适,直到又一次下潛時指尖忽然一陣抽痛,姜振清留意到水中粗了數倍的雷絲,很快意識到雷電之力的強度是随着入海深度變化的。
是個煉體的好地方,也是個修煉秘技的好地方,姜振清回憶了一下突破元嬰新得的那卷“蒼穹流焰照日涅槃三境”,火屬性臨時提升秘技,修煉核心在于“激發”,三重提升分别對應血、身、魂,錘煉的強度也要依次遞增。
要找到合适的錘煉環境并不容易,沒想到這裡倒像是為她量身定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裡不是一片火海,但雷生火,也未嘗不可一試。
姜振清打定主意,繼續向更深處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