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的支脈在桃園邊界彙入主幹,環繞着九幽流放之地從東側蜿蜒向上,直到距離被障氣吞沒地帶不遠的疾風峽谷,那裡是青河的發源地。
傳聞中疾風峽谷終年狂風暴雪,青河卻從不上凍,典籍通常會以此證明障氣污染下氣候出現的一些古怪變化。姜振清走在押運隊伍之中,心中覺得倒是用不上疾風峽谷和青河證明,隻是踏進這片流放之地,透骨的冷風就已經擊穿了她脆弱的身體,攏緊了厚重的鬥篷,贊於菟悄悄在鬥篷下拉着手給她罩了一層護體靈氣,這才勉強跟得上行進的速度。
隊伍中約莫有一半的人是被廢去了修為再行流放之刑,途中好幾個瑟瑟發抖着倒下去就不省人事,帶隊的是兩個一流宗門萬蠍派的長老,誰倒了便幾針下去用毒強行激發心脈,隻管完成把隊伍帶到落馬坡礦場的任務,能活着交接就夠了。
姜振清事先把流放之地中能探聽到的消息都探聽地一清二楚,落馬坡不是什麼尋常的小土包,而是綿延千裡的大山坡。山坡下開辟出的大大小小的礦場,便是流放而來的罪人們的歸宿。為了這片靈礦群,六宗聯合在落馬坡的最高處建立了駐地,每年派遣弟子輪換值守,将這裡豐富的靈礦資源輸送回六宗轄域。
她混迹的這支隊伍進的是個很邊緣的小礦場,距離駐地十萬八千裡,管束也肉眼可見的松散,場主給每個人發了一把開山鋤就揚長而去。姜振清提着鋤頭遲疑了片刻,心中掂掇是即刻開溜還是淺留一兩日打探打探所謂“六宗駐地”的行事風格。思索間旁邊大片的石土碎屑崩飛出來,姜振清扭頭一看,贊於菟拉開架勢,已經一鋤比一鋤賣力地在挖礦。
姜振清難以理解:“你怎麼真的挖起礦來了?”
贊於菟擡起頭來,表情狐疑:“感覺到下面有很精純的靈氣波動,沒提煉過的原礦能有這種波動,我懷疑是七彩晶礦。”
姜振清微微睜大了眼睛,一小塊七彩晶礦煉化後能制成大量的上品靈玉,是大礦脈中能産出的最高品質晶礦,而大礦脈本就難尋,七彩晶礦更是可遇不可求。姜振清不動聲色地繼續傳音:“摸得清位置嗎,多久能挖到?”
“不好說,位置很深,而且距離也可能很遠,波動是通過很多小支脈傳過來的,不挖開、挖到底沒法确定。”贊於菟直起身來,低聲問:“要挖嗎?要挖的話,我就先把這座礦場裡的人都殺光。”
姜振清又偏過頭看看他,倒沒有對他的謀劃感到驚訝,隻是忽然想到一直以來他其實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而這個理由不管聽起來荒謬還是合理,大多時候都是為她而産生。所以盡管在理解的過程中有些艱難,姜振清還是覺得應該減少些對他的質疑。
“不挖,我們還是要先……”
“小心!”
話沒說完,贊於菟已經閃到姜振清身前,擋下了突然襲來的靈力沖擊。
一個金袍人落地立在場中,身形看不出男女,臉上布滿了詭異的鮮豔紋路,掃視一圈沖擊過後還能站着的人,發出桀桀的古怪笑聲,滿意道:“好好好,新來的好,魂魄也還新鮮幹淨,這就統統都跟本座走吧!”
聲音也分辨不出老少,加上張口就提及魂魄二字,姜振清心中有了決斷。
“不動,看看他要做什麼。”姜振清先一步按下了贊於菟,便聽金袍人一聲呼哨,十數道黑影從四面八方竄出來,分别朝着立在場中的目标抓去。
贊於菟提前得了姜振清的指示,順從地被捆起來,一群人連成串被扯着走,有人低低地嘟囔了幾句,發現一對一盯着他們的“影子”并沒有阻止的意思,隊伍間的騷動就變得明顯起來。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這樣擄人,六宗駐守的竟也不管?”
“管你作甚,這是流放之地,要挖礦挖到死的,死在哪兒又有什麼分别。”
“要死你去死,别扯上我,我隻要挖五十年就能走了!”
“呵呵,天真……”
亂七八糟的傳音混雜着低語中,贊於菟也覺得好奇:“所以他們是什麼人啊?”
“鬼修。”姜振清言簡意赅,贊於菟哦了一聲,“跟羅刹神殿那一幫差不多是吧,那邊是傀儡術的發源地……難怪這些影子這麼奇怪,原來都是傀儡。”
姜振清掃了眼随行的影子,她沒見過羅刹神殿的傀儡,但書讀的足夠多,知道神殿的羅刹傀大多是用死魂煉制,相比使用生魂雖然威力稍弱,但完完全全能夠形随意動,也讓神殿能以一流宗門在蒼古大陸容身。
反觀這裡的傀儡,八成是用生魂強行煉制,動作間偶有遲滞,但攻擊力不可小觑。傀儡術分支極多,姜振清滅掉的血傀派就更偏向技法,操控傀儡的修士都還是人身,真正的鬼修,不管是羅刹神殿的殿主還是眼前的金袍人,都吞噬融合過魂魄,已經是半人半鬼之身。
姜振清懷疑自己不能完全掌握十萬羅刹身的精髓,可能與此有關。
一路朝向西北,金袍人的修為算不上很高,元嬰中期,隻能時斷時續地操縱傀儡帶人飛行前進。連飛帶走地折騰了十餘日,終于抵達了一處小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