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小的門派了,門徒不過百,金袍人就是這裡的掌門。一路進到大殿,陳設雜亂,規矩散漫,唯一的優點是殿中四角點了常燃的爐火,總算沒那麼冷了。
姜振清終于能松松鬥篷,帽兜向後落,露出半張臉來,站在她身旁的人一轉頭,不經意瞥到她從臉頰到脖頸一直延伸到衣領裡、凹凸不平血紅紫黑斑駁在一起的疤痕,驟然發出一聲尖叫。
“鬼叫什麼,老實點!”看守的鬼修罵了一句,但同樣看清姜振清的臉時下意識倒退一步,心道這是受了什麼刑,怎麼比我還像鬼。
贊於菟沖着尖叫那人一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威脅道:“大驚小怪,看不得就自己把眼睛挖了。”
姜振清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臉的問題。因為遭受了南季青的蝶毒和馮老自爆火精的雙重侵蝕,她自己原本□□和神魂力量又榨取和預支了太多,這樣大面積的傷痕,包括整條左臂的靈活性都暫時沒辦法修複,恐怕要等到淨蓮金身決大成,用重塑的手段才能複原。
“很吓人嗎?”姜振清問贊於菟。
贊於菟仔細看了看,誠實回答:“确實醜得很。”
他說完視線也沒移開,依舊直勾勾地盯着,姜振清便又問:“那你還一直看?
贊於菟理所當然道:“看的是你啊,形貌是軀殼,隻要是你不就成了。”
等一下,不對不對,人族好像确實是很在意這個的。贊於菟摸摸腦袋,“如果我變不成人形的話,你會不要我嗎?”
他歪着頭,有點像隻疑惑的狸花貓,一張臉經由天地靈氣的鬼斧神工,實在是賞心悅目。姜振清難得生出些餘力逗他一句:“變不成就不要了。”
贊於菟睜大眼睛,一對金棕色的瞳孔明顯地震顫,随後幽綠的光芒一閃而過,贊於菟松了口氣:“你騙我。”
“确實變聰明了。”姜振清沒留心他瞳孔的變化,露出這許多日子以來第一個真心的淺笑。她心思敏捷,又隐隐想到奇怪之處,贊於菟自從現世就一直在自己身邊,又沒遭過抛棄,怎麼總是擔心這種事?況且退一萬步說,誰會不要一隻神獸呢?
“去,把他們按照神魂力量分成三隊,最好的那隊帶過來,本座親自抽魂。”金袍人的聲音打斷思路,姜振清見它端坐堂上,座邊狹窄,目測左右護法長老都站不下。
這小門派的構成太過簡單,都沒什麼值得過多觀察的,更不用說窺探出代表流放之地的門派特點。
“於菟,去。”姜振清一把拂開來拉扯自己的鬼修,指指金袍人,“上面那個留活口。”
話音一落,殿中白金色的光芒爆閃,捆綁的靈索形同虛設,贊於菟遁光閃到金袍人身邊,五指成爪,以絕對碾壓的靈力将人重重掼在地上。
沿途還捏斷了兩個鬼修的脖子,贊於菟甩了甩手上的血,笑道:“看來沒成鬼,還會流血呢。”
滿堂皆靜,姜振清沖贊於菟招招手,她如今确實不能再輕易動用靈力,剛剛隻拂開那一下用了些許就覺得頭暈,必須要好好休養一陣子才行。
贊於菟扶着她坐到高座上,姜振清踢了金袍人一腳,問:“你這小山門叫什麼?”
出手之人可能是出竅修士,有了這個認知,金袍人便不敢有絲毫反抗不滿之心,隻覺得倒黴到家,怎麼發配去邊緣礦場的隊伍裡會有這等人物。
座上之人更不簡單,金袍人感覺得出她重傷在身,怕是重罪流放而來,卻能讓一位出竅修士随行,為之保駕護航,實在是匪夷所思。
金袍人立刻爬起來應聲:“大人,回禀大人,這山門名為小羅刹派,門衆不足百人,實在是不值大人一哂。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不知大人名号……”
“問什麼,答什麼。”
耳中聽到的語聲淡淡,金袍人都看不到她神情,上位者的壓迫感卻實實在在地落在身上,應了幾聲是,又聽到她問:
“你與羅刹神殿,可有什麼淵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