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林沒有這樣的準确率。

她更沒有這樣的勇氣。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缺點：雖然很多人說她冷靜謹慎，但是師父曾經批評她懦弱、膽小、沒有沖勁，隻敢用過度思考來掩蓋自己行動力的缺失，是一個膽小鬼。博林虛心接受了他的評價，但是她似乎沒辦法去改正。

這些習慣已經陪伴她太多年，成為她人生觀的一部分，博林不覺得自己有修正的必要。

為了防止自己真的死于夢魇，她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博林的刀尖挨個劃過幸存者的胳膊，一個一個試探他們的血液：幸運的是，昏睡者并不多，即使是用枚舉法也并不吃力。斬魔刀在她魔法的加持之下，輕松地破開皮膚與肌肉，鮮血汩汩，場面略有些駭人。

等到輪到廚師時，刀刃忽然發出異光。

藍色光斑瞬間籠罩全屋，像是散落的星河，雨水般落在地上，也落在博林冷峻的面孔上。

是他。

是這個廚師。

既找到了夢魇病毒的宿主，博林隻需要把他放進封魔箱裡——隻不過，安全區C290的封魔箱隻有兩個，使用過的封魔箱必須馬不停蹄地送去黃昏城邦的聖殿裡，把感染者送給主教；另一個則作為備用。不過，考慮到C290安全區此前從未出現過夢魇病毒，兩個封魔箱似乎也足夠用了。

博林的神經懈怠下來，一邊漫不經心地思考着。

她輕松提起這個胖廚師，把他單獨放在牆邊，準備先從副手手裡取出封魔箱。

外面溫度又低了不少，即便穿着厚實的行動服，博林難免也感覺一絲寒意。她擰開酒壺，又猛灌一口，仿佛吞下一口滾燙的火焰，暖意很快蔓延到全身。

空氣很幹燥，大約不會下雪。博林厭惡下雪天出任務，鞋底全都沾着爛雪塊，走到哪裡都是灰撲撲的水漬，到處都是髒兮兮的。像今天這樣明亮晴朗的天氣就很不錯。

她想着，從關湖手裡接過封魔箱，跟他飛快地交接了一下任務進度。

“隊長，已經找到了？”

“沒錯。”博林冷漠地點頭，避免讓屬下看出自己的心理狀态。

“不愧是隊長。”關湖真情實感地感慨道，卻換來方宇的一聲嗤笑。

他滿眼都是譏諷，似乎在嘲笑他是個馬屁精。

關湖臉漲得通紅，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帶來的誤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得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

“你們倆可以了。”

博林歎口氣，覺得遲早得處理一下兩人的矛盾，濃重的水汽伴随着她遠去的背影一同消失在黑夜裡。

隻要把廚師丢進封魔箱裡，就大功告成——

博林悠閑地走進房間。

她忽然一愣，瞬間冷汗瞬間飙出：

——廚師消失了！

未知的恐懼從她的大腦擴散到四肢，讓她一時間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是自己忽然活過來了嗎？還是被什麼人給帶走了？又或者直接自行毀滅了？

博林的呼吸急促了些，一邊看向四周的普通人：他們已經有正在清醒的迹象了。

不行。

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了。

博林咬咬牙，瞬間想到一個有效的補救措施。她把火災裡燒毀的焦體丢進封魔箱，讓重量變得相對合理，又幹脆地把箱子封了起來。從頭到尾隻有自己一個人接觸到這個箱子，最終也是由她護送封魔箱去黃昏城邦，隻要假惺惺地走完流程就行了；在C290絕對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博林心想着，一邊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門外。

會不會是某個嫉妒她許久的下屬做的？

方宇嗎？他好像一直都希望自己離開。

****

晴朗的黑夜讓壞事的難度變得更大，但是也絕非不可能完成。

月亮透着冷色，卻剛好照在頭頂，影子幾乎直直地落在地上。

黑衣人背起封魔袋，小心避開四處巡邏的機動隊，輕巧地穿行在街巷裡。影子在燈光下拉長又縮短，像是被揉搓成型的面團，找不到絲毫規律。

四處都是靜悄悄的，機動隊并沒有因為“感染者”被偷而大肆宣揚，這給了黑衣人最好的逃跑機會。好在這是一個幹燥的夜晚，大概是傍晚的那場雪已經把整個C290的水汽消耗幹淨，沒有濕答答的水印或是腳印暴露自己的行蹤。

影子如同濕透的水漬，從屋頂降落到地面，大搖大擺地路過鐘樓，穿過半個安全區，終于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