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愣住,怎麼都沒想過時影會問這樣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或許災難來臨的時候你還很小。”柯林解釋道,“在舊世紀有一本很有名的書,叫《堂吉诃德》,總編就根據這本小說取的名字。”
柯林本還想試圖概括一下劇情,但忽然意識到,即便自己誇贊或是诋毀,時影都不會有機會閱讀到:在新世紀來臨之後,所有的書籍都在火焰中消失。
他們這些學者試圖根據回憶來複刻,但是最終隻是東施效颦般的劣質模仿。
沒有人能夠重新寫一遍《堂吉诃德》。
同樣,也沒有人能重寫一遍《詩經》或是《哈姆雷特》。
所有關于舊世紀的猜測與幻想,人類所有的文化遺産與精華,這些瞬間的閃光點,都像是消失在某段時間的夾縫裡,再也尋找不到蹤迹。
柯林想到這些,就有種莫大的悲哀。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還能重新目睹“書籍變成奢侈品”的年代。
……《堂吉诃德》嗎?
時影其實在災難之前聽說過這本書,當時還是小學高年級的課堂,她對騎士畫像頗有興趣,但因為年紀太小,又或者閱曆淺薄,既沒有讀完的耐心,也沒有讀懂的思維。
但她現在已經長大。
盡管在C290安全區、甚至在黃昏城邦都沒有這樣的一本書,但是在女巫塔裡一定可以找到。女巫塔就像是将世界與世界連接起來的某種繩索,又像是可以滿足各種需求的百寶箱。
她想去讀一讀。她想知道,為什麼報社要取這樣一個名字。
女巫塔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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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下午仍舊是應邀去了機動隊,臨走之前吩咐時影整理好第二天所有的新聞。
與此同時,柯林還丢來了厚厚一本日記本,似乎記載了不少他曾經的采訪記錄,不限于機動隊與護林員,還包括形形色色的普通人;很顯然,在災厄降臨時,即便再無縛雞之力,也不得不對此抗争。
不過,日記本上的字倒是很漂亮。
時影抽出一張廢紙,認認真真地寫下“堂吉诃德報社時影”幾個字——
随後,她拿起紙,和日記本上的字對比起來。
不得不說,時影的字迹其實算不上難看,最多就是有些稚嫩;但是在日記本的烘托之下,倒顯得歪歪扭扭、醜陋不堪。
興許是許多年沒用過筆了。
時影照着日記本的模版慢慢學習寫字,心裡總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非要把自己的字練得一樣漂亮才罷休。
過于急迫的心情遇上無法一蹴而就的事情,自然是時影敗退。她沮喪地把日記本合起來,一邊取出自己的“今日占蔔”盒,打算把本份工作做完。
蘇西遺留下來的打字機并不好用,經常卡死不提,色帶也有些斑駁。時影勉強用了幾天,終于決定先換個色帶,應付幾天之後再找柯林更換打字機。
似乎這東西并不便宜,小小的報社舍不得給她花錢。
時影歎了口氣。
倉庫在地下室,入口就在大門側面。
她把門打開,又點亮了燈,這才慢慢吞吞地走進去。
雖說是個倉庫,但其實隻是個很小的儲藏間,幾個鐵質架子上擺了些紙箱,存放了報社必不可少的工具。
色帶——
時影看了一圈,隻找到一個金屬打字機。
多少有些奇怪,沒有色帶卻有打字機,并且柯林也完全沒有提起過,即便是自己抱怨了這麼多次。
或許是柯林摳門,又或者是他壓根兒沒把自己當作自己人。
時影撇了撇嘴,原準備一無所獲地離開地下室,卻聽見打字機忽然“咔嚓”動了一下。
像是它被推到了打字位。
難得的驚駭湧上了大腦,時影如同機械般僵硬地轉過身,下意識看過去,絲毫沒意識到會碰到什麼樣的怪事。
意料之外,并沒有出現什麼“陌生人”或是“隐形人”,打字機僅僅是自己在運轉,文字以一種令人驚駭的速度猛然輸出;按鈕不斷地被重重按壓下去,就像是打字機正處于一段癫狂的情緒當中。
它到底在寫什麼?
時影掐算了一下柯林的時間,決定一探究竟。
牛皮紙上滿滿當當全是字,時影還沒來得及細看,這張紙自己彈出來,搖搖晃晃落在地面上;随後,另一張紙又憑空出現在打字機上,瘋狂的打字又一次開始。
什麼情況?
時影觀察了幾秒,發現沒有什麼其他動靜,這才安心地撿拾起地面上的牛皮紙。
【自由城邦南大區遭到夢魇魔攻擊!】
時影愣了愣,接着往下看。
【昨日深夜,自由城邦機動隊遭遇夢魇魔襲擊,該小隊駐紮于自由城邦南大區,距離聖殿僅僅有100公裡。最終,在聖殿主教木旭的強勢幹預之下,得到了暫時的勝利。
在襲擊過後,反叛軍發表了宣言,再次反對機動隊,并提出“将自由城邦還給自由人”的倡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