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記者南北會繼續跟進此次事件。】
一目十行地讀完,時影忽然意識到,這個打字機大約就是博林讓自己探究的“秘密”。大陸上的所有通訊都被聖殿與機動隊掌控,普通人雖然可以輕松通信,但是内容仍然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很顯然,在博林眼裡,報社一定存在某種秘密的、不為人知的通訊方式,但是她沒有辦法與理由搜查報社。
果然如此,機動隊的懷疑并沒有出錯。
隻不過——
時影的目光落下最後一行上。
“堂吉诃德記者南北”幾個字牢牢吸引着她的視線。
這裡的“南北”,是她遇到的女巫塔的“南北”嗎?
似乎這個名字并不那麼常見;但是也的确沒有小衆到無可替代。更何況,南北本人似乎是來自舊世紀的,大約并不生存在新世紀的廢土世界。
大概是一種神奇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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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鏡坐在吉普車後座,手裡捧着打字機。
他的手裡同樣有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自由城邦”報道,油墨仍然是潮濕的狀态,微微斑駁的字迹讓這張紙看上去更加陳舊。不過暫時,他也沒有更嶄新的紙了。
這裡距離最近的安全區也要駕駛一天,吉普車的儲備燃料在他的精确測算之下,剛剛能到達黃昏城邦。他不得不精打細算,絕不能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費一點燃料。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他沒有後手:夢魇魔的屍體可以通過紫色藥劑轉換為燃料。倘若有事故發生,他也不至于會被永久地困在這裡,無法逃脫。
但是他的紫色藥劑也相當有限,絕沒有達到取之不盡的地步。
成鏡打開手提箱,将打字機的撥片轉換為“接收”狀态,這才小心地把它放回去;他順道又摩挲了一下手提箱裡的紫色藥劑。它們都被裝在細長的玻璃試管裡,被木塞封鎖得牢牢的,絲毫沒有洩漏出去的迹象;液體粘稠滑膩,似乎能吞噬一切。
他歎了口氣。
一種難得的憂慮與惆怅環繞着他,讓他長久地處于一種對世界的擔憂與恐懼裡,并且随着他了解的越多,這樣的擔憂也就越深。
邱南北的日記本裡,曾經提及“世界的真相”。
她本人也像是她創辦的《堂吉诃德報》那樣,遵循着荒唐騎士堂吉诃德的精神,絕望又瘋狂地四處探尋着。她的眼睛裡有自己的王國,有仆從有坐騎,最終她還會回到自己曾經的“家”。
這是邱南北的願望。
而現在,成鏡打算成為下一代“堂吉诃德”,去盲目又樂觀地找到屬于自己的國度。
他相信,在某個時間點裡,邱南北已經發現了真相,因此她才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但是自己沒有,所有的其他人也都沒有,于是,更多人糾纏在世界上。
太陽即将落山,成鏡位于荒原的最深處,最是荒涼孤寂的地方,就連夢魇魔都不願意染指。他下了車,吹着帶有沙塵的冷風,一邊凝視着遠處的城邦:他已經分不清這是海市蜃樓還是真實的景象了,他隻知道,自己必須要朝這個方向走。
黃昏城邦。
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師公,就在黃昏城邦等待着他。
盡管師公現在隻是蝸居在C290安全區。
他隻吩咐了自己一件事:在今天下午特定的時間點,發一篇報道過去,每隔半小時就必須發一次,直到天黑——不過,自由城邦的落日時間與黃昏城邦略有出入,成鏡隻好按照自己的時間來。
他沒有問,柯林教授到底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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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影假裝沒有看見這封報道,原封不動地丢在地上,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地下室。
在看到“南北”這個字眼的時候,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博林了;雖然她對機動隊滿腔熱血,但是在經曆了短暫的報社生涯之後,她又覺得在報社工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有趣并且有意義。
時影總結,自己隻是不想留在後勤隊。
更何況還有南北,雖不知此南北是否為彼南北,但看在擁有同一個名字的份上,她也絕對不會背棄自己的夥伴。
不過——
她轉念又想,這會不會是柯林主編對自己的“考驗”?
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地下室雖然隐秘,但絕非故意掩人耳目,時影不相信機動隊此前沒有旁敲側擊地打聽、甚至悄悄潛入過。
因此,偏偏今天下午柯林“強迫”自己幹一些必須要用到打字機的活、報社提供的打字機陰差陽錯色帶用光、柯林本人又被機動隊調虎離山……
怎麼想都像是故意給自己做的局。
柯林這老家夥,多半是留了一手!
雖然口頭上是接受了自己,但實際上請君入甕,正打算“活捉”她的背叛行為!
時影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确,就差去女巫塔裡占蔔了——這麼想着,她打算寫一篇尖酸刻薄的“今日占蔔”,把柯林的小人行徑光明正大地填寫上去。
标題就為:【小心有口舌之争,小心有小人陷害】。
時影總是有這樣固執的小念頭,堅信自己是正确的,然後半點建議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就像是潛水員越潛越深,逐漸消失在海洋最深處。偏偏,她還以為這是頭腦的恩賜。
——雖然這一次,她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