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贈予你無與倫比的美麗,才能永遠被注視。
——逃離方框】
由于在C290安全區休息了太久,時影短暫地忘記了自己的簽證時間,完全忘記女巫塔這件事。
試煉迫在眉睫。
不過,這次女巫塔留給自己的這句話有些奇怪。
并且因為過分奇怪,所以時影一開始的打算是,将這句話記錄下來:紙筆,或者任何一種其他的記錄方式,都可以。
下一秒,另一種驚訝瞬間沖擊着她的大腦,像是發出一聲轟鳴;并非是出于恐懼,而是來自于生物本能的羞恥:
她沒穿衣服。
就像是剛被創造出來的夏娃,對世界的認知就是清白赤/裸/的。她甚至沒有夏娃的葉子,一切都是光秃秃的。
時影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于一片叢林中央的草地上,面前是清透的湖水,在月亮裡呈現出銀白色。
風吹過,水波微微有些凝滞感。
叢林亦然,樹葉雖然青翠欲滴,卻有一種詭異的厚重感,就像是被奪取了靈魂。
萬物雖然仍舊光鮮漂亮,但是缺乏了本身的生機。時影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發現空氣裡根本沒有屬于自然的、泥土的、樹木的氣味。
什麼氣味都沒有。
她懷疑起自己的嗅覺——興許這裡阻攔了她的鼻子,讓她變成“嗅盲人”。
這讓時影有些許的不安全感。
好在——
這片樹林隻有時影一個人;在沒有第二雙眼睛的情況下,時影尚且覺得舒适。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猿猴、或是任何野生動物,生存在原始叢林裡,整日就是爬樹、摘果子,用山泉水洗漱,有一種貼近野外的自然的快樂。
時影往前走了兩步,整個人暴露在月光底下。
明晃晃的月光如同巨大的聚光燈,讓時影回憶起C290安全區夜晚鐘樓上的照射燈,巨大、明亮、周邊的任何動靜都無法逃脫他們的眼睛。似乎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值得被觀察。
湖面倒映着的瑩瑩月光,變成波浪形的光斑,照在時影雪白的小腿上。
就這麼一個瞬間,時影感覺到,有一種濃烈的被窺探感。
視線并沒有過多的“惡意”,似乎并沒有想傷害她半分,但是這樣的視線絕對不讓人感覺舒服。
粘稠的、濃厚的目光,像是肮髒的痰液一般,沾染到了就抹不幹淨。在這樣的視線裡,時影有一種嘔吐的本能。
【我要取出巫師袍。】
時影對機械女人說。
幸虧女巫塔給了她這樣一個絕無僅有的好東西,她心想;即便是在這種最尴尬的場合,她起碼也能擁有一件衣服。這是最能給她尊嚴的東西了。
一聲警告音過後,傳來冷冰冰的回複:【失敗!無法取出!】
嗯?
時影有些納悶,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沒能把願望傳達清楚。
于是,她又重新重複了一遍。【取出巫師袍,我要用。】
回應的仍舊是一塵不變的機械女音。
【失敗!此處無法取出!】
為什麼?
是巫師袍的問題嗎?還是——
時影:【取出流淚的珍珠。】
一模一樣的對話重複到第三遍。
【失敗!此處無法取出!】
這一遍,終于讓時影确認了:并不僅僅是巫師袍不能被取出,任何東西都不行。
大概是這次試煉有些異樣,不允許出現任何外來的物品,即便是女巫塔裡的獎勵品也不被允許——似乎,這裡有一種特定的、絕對無法被改變的規則,淩駕于女巫塔之上的規則。
窺探的感覺短暫消失了一瞬。
時影重新回到樹叢裡,期望樹林能夠隔絕大多數的視線,并留給自己足夠多的時間來思考。
即便是窺視又怎麼樣呢?
她忍不住安慰自己,忍不住試圖“合理化”所有窺探的視線,并告訴自己這些并不會帶來多大的影響。窺探僅僅是窺探,并不是真正具有威脅力的攻擊與侮辱。
她忍不住想到女巫塔留給自己的那句話:
因為賜予自己無與倫比的美麗,因此注視就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嗎?
因為自己美得“值得被看”,所以她就該理所應當地接受這樣的視線,同時告訴自己,這些都是正常的;這本不該令人難受,因為這更是榮光而非侮辱,是嗎?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時影覺得有些疲憊,倚在樹幹上。
細細密密的觸覺順着後脊一路攀爬上去,像是水滴順着皮膚而上,一種癢癢的觸感。
但是比起水滴的那種觸感,更像是——
螞蟻?
她趕緊拍了拍皮膚,把所有的昆蟲從身上趕走。
蟲子的粘液似乎帶有腐蝕性,皮膚很快潰爛,留下一串血紅色的傷疤。時影回頭看了一眼,背後已經留下顯眼的紅色印記,大大小小的膿包與癞蛤蟆相似,紅色的小疹子環繞周圍,着實有些駭人。
真夠惡心的。
疼痛感還在繼續,很顯然,如果不把粘液沖洗掉,她的皮膚潰爛很快會擴大。時影咬咬牙,望着不遠處的湖水,掙紮了許久仍舊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