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夢境的變換總是毫無邏輯的。

文公孫的大腦像是吸管一樣随即獲取了一些記憶：雖然每片記憶都是完整無缺的，但是彼此之間卻并沒有什麼像樣的關聯。

在逃過鍘刀的攻擊過後，她的記憶像是在火焰裡燃燒扭曲，随後精準地落地。

她回到了糖果工廠的大門口。

【我是做了一場夢嗎？】文公孫略有些恐慌地檢查自己的身體。

她的防護服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沒有絲毫的異常。

文公孫開始使勁回憶。

回憶對她來說本就如喝水般容易，因此她從未體驗過類似現在這種絞盡腦汁的感受。

【我的衣服剛剛似乎破了。】

她忽然回憶起來，并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腳踝：果然，那處完完整整的，并沒有什麼異樣。

“喂，你是誰？”

身後忽然傳來謹慎的厲呵，文公孫下意識顫了一下，随後轉過身，望向來人。

來人便是機動隊長暗夜，身穿黑色防護服，貼身又輕便，和裝束臃腫的文公孫形成鮮明對比。後頭跟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皆是高瘦的樣貌，複制粘貼般的走姿。

“我是黃昏城邦的機動隊員。”

文公孫愣了愣，随後快速回答道。

暗夜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後問，“剛已經被影響過了吧？”

不知道她怎麼看出來的，但是很顯然，暗夜的猜測是準确的。文公孫和幾人簡單介紹了情況之後，又憂心忡忡道，“我們怎麼找到感染者？”

雖然擔憂自己的任務，但是當文公孫看到暗夜幾人，她忽然有種找到組織的輕松感。她終于不用一個人背負這麼多壓力與責任了，這些事情似乎還是留給别人比較好。

這個問題輪到暗夜詫異了。

“你們不知道斬魔刀嗎？”

三人面面相觑後，暗夜開口問。

文公孫搖頭。

“你确定你是機動隊員吧？”暗夜忍不住又問。

她從未見過有機動隊員的裝備如此潦草：她身上穿着的老舊防護服，已經是最初代的版本，在聯合軍團是沒有人穿這些過時貨的。考慮到黃昏城邦并不是個富裕的地方，暗夜也能勉強理解。

但是她連斬魔刀都沒有？！

“你根本沒必要來。”暗夜冷酷地說，“裝備都沒有給你們備齊，黃昏城邦是讓你們來送死的。”

她的說法過分殘忍，讓文公孫無法接受。

她在黃昏城邦裡還算得上響當當的人物，起碼比絕大部分普通人幸福；況且，她是來做一件偉大的事情的，是為了拯救這片大陸，怎麼算得上“送死”呢？

她無法理解，并在心裡偷偷怨恨上了暗夜。

連帶着，文公孫對聯合軍團也沒了好感。

“隊長，我們往前走吧，時間不多了。”身後的男人提醒道。

文公孫這才注意到他。

一個長發的男人，透過半透明的頭盔，能看見一張白皙的窄臉，臉上有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正在注視着文公孫，卻又像是穿過她看向更遠處。

他手裡捏了一串白玉手串。

似乎被打磨了很久了，表面有種溫潤的油亮感，文公孫甚至不知道，在新世紀是從哪裡搞到這麼一串手串的。

她更納悶的是，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仍然一副不緊不慢額态度，似乎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裡。

“左器，注意腳下。”暗夜頭也不回地說。

不知什麼時候，一灘透明的糖漿已經緩緩流到幾人腳下了，幾乎在往前邁一步，這些東西就會死死地附着在衣服上。

戴着黑色手套的左器把珠子盤弄得更快了。

咔嚓咔嚓的，讓文公孫不禁有些煩躁。

她不習慣這樣的隊伍，太松散也太随性，她不覺得跟着這樣的隊伍可以走得很遠。

“停一下，左器。”

安靜的第三人忽然開口了。她叫師明橋。

師明橋的聲音低啞，悶悶地從胸腔與防護服裡透出來。

緊接着，她沉默了幾秒。

“有人來了，從二樓南側樓梯，一個人，體型偏瘦——”

她冷靜地判斷道。

暗夜迅速抽出斬魔刀。她擁有的是一把細長的彎刀，在最尖端有一個精緻小巧的弧形，方便各種動作。刀刃是銀亮銀亮的，此刻正散發着刺目的光芒。

她下了判斷，“是夢魇病毒的宿主。”

原本把手放在自己匕首上的文公孫遲疑了一下，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她那把小刀顯得很丢人。

嚴陣以待的師明橋将背上的大砍刀抽了出來，墨綠色的冷光倒映在文公孫臉上；随後，她動了動手腕，将刀面對準另一側走廊。

一個僵屍般的人影逐漸顯露出來。

他和正常人差不多模樣，隻不過整個人是半透明的膠質，像是用彈軟的橡皮糖制成的，身體内部結構也看得清晰。文公孫離近了些，甚至能看清他大腦的形狀，以及正在蠕動的大腦皮層。

像是有軟體昆蟲正在他的大腦裡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