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
暗夜點了些平日裡吃不到的烤魚和牛排,據老闆所說,都是來自自由城邦的新鮮食材,佐以店内大廚的特質調料與烹饪手法,讓周圍的居民都贊不絕口。
這也是小旅店顧客絡繹不絕的原因。
配合着牛排和海鮮,三人各自點了葡萄酒或香槟,準備一本正經地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豐盛美食。
等待食物上桌時,暗夜敏銳地觀察到,周圍的食客都在談論八區自毀的事情,也都不約而同地提起大主教的名字。
不過在他們眼裡,這隻是單純的厄運降臨在了中央城邦,降臨在他們身邊;即便大主教有錯,也沒有什麼滔天的罪行。
隻不過是倒黴而已。
“倒黴”,這種純粹以運氣而論的名詞,就這樣潦草地概括了八區所有居民的命運,為他們的死亡蓋下一個硬戳。
店内夥計把擴音器調到最大,收音機裡剛好在播放大主教的實時演說,充滿磁性的中年男聲正在講述着他的不舍與遺憾。
“在此,我誠懇地對所有居民道歉,是我辜負了大家的信任,我沒有守護好走中央城邦,沒有守護好這片大地。
在無限的愧疚中,我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我深知自己不配擔任中央大主教的職位……因此我決定辭職,往後餘生将在聖殿為所有逝去的生命祈福。
……
大主教一職我将交由大魔法師谷肆,我相信他會比我更出色。”
後面的閑言碎語暗夜沒有繼續聽下去。
她不需要認真聽大主教的廢話:她已經确認聖殿充斥着謊言與欺騙,而這整個世界都是由謊言編織而成的。
謊言就像是一塊帶有毛邊的粗布;遠遠看上去華美又細膩,仔細摸起來才發現四處都是破綻。
——偏偏這樣的發現,她不能和其她人說。
而現在,她在世界上尋找不到任何一個錨點了。
暗夜完全無法信任聖殿,現在也無法信任機動隊了。
她覺得自己賴以生存的職位、金錢、武力,都像是虛幻的泡沫。她長久地生活在這樣的泡沫中,習慣于沾沾自喜的望着五彩斑斓的世界。自以為是的以為她是世界的中心。
如今這些幻象都破裂了。
師明橋正在埋頭苦吃,她的超級五感并不時時刻刻發動;起碼此刻她就完全陷入在豐富又燦爛的味覺中,全神貫注。
于是,她不再有心思關心周邊的聲響。
暗夜注視了她一會兒,發現光靠注視是完全沒有辦法把師明橋從食物裡拉出來的,便不得不敲了敲桌面,示意她聽自己講話。
師明橋一臉懵懂地擡起頭,望向暗夜的眼睛,滿臉不解。
“發生什麼了?”她恐慌地開口。
看到她這樣,暗夜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攪,隻說先吃飯,飯後再開始詳談。
師明橋放下刀叉,又拿餐巾紙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巴,随後問道,“我已經吃飽了,現在可以認真聽着,隊長你說吧。”
暗夜搖搖頭,“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事情之一——你暫時别叫我隊長了,直接叫名字就好。”
在師明橋露出困惑的神情之前,暗夜提前一步開口,似乎是在為解釋做鋪墊。“你不覺得在糖果工廠裡,我們通過的太過輕松了嗎?”
師明橋對這樣的鋪墊很熟悉。
暗夜總是喜歡把最終的結論放在最前面說出來,随後再慢慢吞吞地講自己的理由。有時候,她懶惰到隻聽結論。
聞言,文公孫一愣,呆滞的目光看向暗夜。
聯合軍團到底是怎樣一個充滿奇詭的土地啊?這群來自聯合軍團的機動隊員,到底在過去一年裡經曆過什麼?
糖果工廠對于文公孫來說,絕非輕輕松松就可以征服的,甚至危機四伏:倘若不是遇到暗夜一行人,她恐怕性命難保。
——而這樣危險的地方卻被暗夜評價為“太過輕松”,還不是普通的輕松!這簡直超過文公孫的理解範圍!
真的太過輕松嗎?
文公孫懷疑的眼神投向了師明橋。
而師明橋在聽到暗夜的評價之後,幹脆地點了點頭。她認可暗夜的評判。
“這幾乎比得上最早期的幾個事件了。”
她的語氣有些平淡,輕描淡寫地講着,的确對糖果工廠的遭遇頗為不屑。
“所以,你不覺得奇怪嗎?”
暗夜接連問道。
師明橋用清水把嘴裡的食物費勁的咽下去——她剛剛又吃了一大口面包,把嘴巴塞得滿滿的。等到把口腔清空,她才說道,“我以為這隻是普通的夢魇病毒,并沒來得及多想。”
不,絕非如此。文公孫忍不住搖了搖頭,滿是否認。
兩人同時把目光聚焦過去,這讓文公孫有些羞怯。
“說說你知道的吧,”暗夜停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清楚她的名字。“你叫什麼來着?”
文公孫這才意識到自己壓根沒做過自我介紹;想想有些荒謬,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竟然連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也許隻是個代号,對眼前人來說更是如此。
交換名字之後,文公孫說,“據我所知,夢魇病毒在八區的疊加效應相當顯著,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這也是中央城邦的機動隊無法解決的原因。我的機動隊長曾經說,病毒疊加的威力是指數級上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