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影站在門口,等待片刻。
随後綠喃走出來,顯然帶着更大的疑惑。
“我們副隊長叫你進去。”她側身讓了半個身子,然而困惑的眼神卻一直跟随着時影,仍然在納悶為什麼副隊長一看到名片就立刻同意了。
“或許她們認識。”綠喃心想。
時影敲了敲門,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她終于看見文公孫故事裡的師明橋了。
如文公孫所說,她的确是一位相當強悍的角色。并且在這幾年日複一日的磨砺之後,渾身散發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冷硬與堅毅,絕非常人。
“我以為過來的會是文公孫。”師明橋說着,給她倒了杯茶,面孔上卻沒什麼表情。“不過怎麼會是記者?你和文公孫認識?”
“是的,這張名片就是她給我的信物。”
“好吧。”沒能見到文公孫,師明橋多少有些遺憾,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心态:文公孫的腿不足以支撐她跑得太遠,沒能過來也是情有可原。“我聽說過你們報紙,在大陸上相當有名。”
她說的真情實感,反而時影有些意外。
她從始至終都隻覺得,自己在為一家廉價報社打工,完全沒意識到這家報社實際上和舊世紀同年出現,也沒有意識到它的影響力有多驚人。
“感謝你的誇贊——我想來采訪你們護林隊在荒原裡的奇聞,分享給大衆。”她順着話茬接道。
師明橋皺起眉,眼裡似乎有冰霜,“倘若我們的經曆變成一種娛樂衆人的方式,我并不樂意。”她拒絕道,有些不快。
壞了,或許是說錯話了。得想辦法彌補。
“我必須要澄清一下,這不是娛樂,而是一種分享。”時影費盡心思解釋,“所有居民都知道機動隊的不易,但是很少有人關心護林隊。倘若有人想要了解世界,想要了解普通人的生存方式,這也許就是他們唯一的途徑了。”
時影苦口婆心,又義正嚴辭。
待她觀察到師明橋的不滿神色淡了些,才勉強松了口氣,又添了把火:
“尤其是當整個世界隻有一種聲音的時候,作為新聞從業者,更應該傳遞另一種聲音、叙述另一種可能性。倘若連我們都做不到,誰又能做到呢?”
時影的話講的慷慨激昂,聽到她的叙述過後,師明橋也被說動,最終同意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眼眸深邃,充斥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我叫時影。”
這個名字被師明橋牢牢地記住了。
盡管年齡不大,但她話語裡帶有一種強大的自信與對世界的真知灼見。她喜歡這樣的人,并且師明橋相信暗夜也會喜歡她。
時影身上有種,她們倆更年輕時候的樣子。
“你可以去找綠喃,她似乎已經準備過了。”師明橋說着,面帶笑意,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徹底拒絕。
綠喃早已準備的事情,時影并不知情。想來,或許是曾經的記者蘇西安排的;蘇西甚至擁有詳細的暗夜護林隊的時間表,想來大概是早已經聯絡過暗夜護林隊。
不管怎樣,師明橋的應允都對時影至關重要;起碼是她、而非蘇西得到了暗夜護林隊的認可。
“實在感謝您。”時影真情實感道。
見時影很快出來,綠喃悄悄摸摸着湊過來詢問道:“副隊長同意了嗎?”
時影點頭。
“剛剛我還不了解呢,原來你就是蘇西所說的下一個記者!”她語氣活潑,“早知如此,我就該直接跟你講了,也不用經過副隊長的同意。”
啊?
這真的可以嗎?
時影懷疑的眼神望過去,卻見她絲毫沒有慌張——
看來暗夜護林隊對隊員的管束并不嚴格,起碼不會像等級森嚴的機動隊那樣,全權聽博林的指揮。
“你們副隊長說你早已經準備好了?”時影從包裡拿出鉛筆和厚厚一沓羊皮紙,準備迎接她的鴻篇巨制。
綠喃的眼神晃動一下,顯然對時影的大費周章有些震撼;随後她有些不好意思,瘋狂擺手。“我沒有準備太多,隻是随便聊聊,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時影拿着鉛筆在紙張上點了點,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些奇特的預感,綠喃的語氣充斥着一種介于真相與謊言之間的遲疑,充滿了一種綿軟的糾纏感。
她究竟經曆了怎樣神奇的際遇?
“我相信你會說的很好。”時影學着旁人做出一副和善又溫柔的表情,耐心安撫着,又專心聽她的故事。
“唔……這件事發生在一年前,當時我獨自誤入了一片已經荒廢的安全區,也就這麼被夢魇病毒感染了。
提前說一下,在這裡,C290安全區是一個相對富饒與繁華的地方。世界上還存在許許多多已經廢棄的安全區,在災禍降臨初期曾經接納過不少人類,但後來因為無法阻止夢魇魔的襲擊,被迫關閉了。”
她繪聲繪色地講着,眉毛高高揚起,顯然對自己即将講述的故事相當自信。她确認時影會感到驚駭,并會努力改造成一種動人的故事傳播出去。
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沒什麼心意。相反,平淡的語氣反而能夠襯托未來經曆的奇異。
時影沒有做記錄,反而是專心緻志地聽着。
“在夢境中,我出現在了舊世紀,變成一個女巫。”
……女巫?
聽到這麼一個熟悉的字眼,時影隻覺得自己心髒都漏跳了一拍。綠喃所說的“女巫”,是她想的那種女巫嗎?
很快,時影就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不過是一種巧合而已,本質上,女巫根本不在新世紀存在,無論哪一種女巫都是虛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