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堂窗門緊閉,下人全部驅散,檀木貨架上紅燭搖曳,一排排開箱魔物散發着氤氲的黑霧,那是來自魔域的鬼火。
所有箱子被打開,顧城甯拱手作揖,看着城主的身影,紅色披風上的小紙人蠢蠢欲動。
“啟禀城主,這些是今年搜查出來的魔物。”
秦熄沉默片刻,指尖點了點案台:“一些低階魔物罷了,不成氣候。城甯,這幾年三界香火不景氣,許多魔物鋪子開了很久,卻遲遲出不了精品,你有思考過原因嗎?”
顧城甯俯首道:“屬下不知。”
秦熄拿起琉璃燈,點燃了一支煙鬥,“你說,制作魔物靠得是什麼?”
顧城甯:“天生的魔核?”
秦熄搖頭。
“法力和修為?”
秦熄又搖頭。
“招式、秘術……”
“是怨氣。”
秦熄道:“制作魔物主要靠的是怨氣,如果僅憑一腔熱血,或者貪圖魔物提升功力的強度,忘記了本質,那永遠無法制出好的魔物。”
顧城甯不明就裡:“城主,何來怨氣?”
“這南湘城,還缺怨氣嗎?”從懷裡掏出一片東西,指尖施法:“來看看這個。”
可愛的小紙人飄過案台,在空中飛舞,顧城甯紅色披風上附着的那一個感應到同類,顫抖得更厲害了。
“這不是小紙人嗎?”顧城甯攥在手裡,看了半響:“此物就是普通的紅紙,沒有一絲殘魂的味道,是由男人的陽氣操控的。”
“再看,好好感受。”
顧城甯颔首,湊過去吸了吸鼻子,瞬間眼睛一亮,說:“城主,我感受到了。”
凡間魔修千千萬,他們不像魔族有天生的魔核,隻能靠怨氣提升修為。
同樣的魔物,有些人用得驚天地泣鬼神,有些人即使霸占着價值連城的魔物,照樣在低境界逗留,毫無長進。
歸根結底,都是内功不夠,怨氣不足。
秦熄滿意地點頭:“不要小看這片紙人,雖然是低階魔物,但是承載了主人足夠多的怨氣,是長年累月積壓已久的怨氣,如同陳年老酒,濃厚持久,越品越有滋味。”
“城主,此物怨氣過重,若放任不管,定會對城中秩序不利。”
“隻要找到魔物主人,讓她歸降于城主府,本座就可以操控這些怨氣了。”
顧城甯不理解:“可城主您是神官啊,而且太子此番南巡,不正是為了消滅魔物而來嗎?”
秦熄掐滅煙鬥,嗤笑道:“天真,南湘城的魔物隻能打壓,無法消除。城甯,現實點吧,你活在這個世上,就要學會與妖邪共存,與其思考如何消滅魔物,不如讓魔物任你差遣。”
幾千年來,秦熄早已看透了神魔之間的争鬥。
即便是一品神官管轄的國土,都不能保證完全沒有魔物的存在,更何況南湘城。
如果強行禁魔,等同于主動宣戰,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任何一個神仙都不願意獨自冒險。
見其猶豫,秦熄挑了挑眉,陰陽怪氣:“更何況,如今,你已經在與狼共舞了。”
顧城甯一怔:“城主,我不明白。”
“好,我就給你個明白。”
彈指之間,顧城甯手裡憑空出現一個香囊,上面繡着他的名字。
秦熄口氣陰森:“城甯,你的相好殺了太子的禦前侍衛,你覺得這事跟你有關系嗎?”
顧城甯停頓了一會兒,聲音顫抖地道:“城主,我……”
一陣涼飕飕的風吹過,秦熄眼眸碎冰,他彈指施法,輕而易舉打斷了傀儡小紙人的傳音。
紅色披風掀起,小紙人悄無聲息地脫落,越過門縫、屋檐、樹梢,飄啊飄……
最終飄進一間地牢門口,落在主人手裡……
地牢裡的少女,拳頭一攥,捏碎了小紙人。
她身上的首飾被獄卒收走,除了一隻玉銅鈴被她揣進中衣,别人搜不到。
方才和秦熄的對話,雖然很痛快,但不僅申冤無效,反而惹怒了這位城主大人。
所幸她成功引起了秦熄的注意,如果沒有猜錯,他現在正在考慮如何将陸雪緣召進城主府。
想到秦熄說的那句:包括你心心念念的顧城甯,我也可以做主,讓他們盡快完婚。
陸雪緣抓出那隻玉銅鈴,她覺得有些離譜。
與顧城甯相識三年,他們都是用這玉銅鈴聯系,見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為顧城甯是守城将軍,家世顯赫,顧家期盼他能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最好是身世清白位高權重的家族,這樣還能幫襯顧家。
若讓顧父知道自己兒子和一位賤籍女子交好,絕對會鬧得天翻地覆的。
倏爾,濃重的食物香精味道徐徐傳來。
陸雪緣肚子餓得抽筋,便知該吃飯了,急忙收起玉銅鈴,坐回角落裡,安靜地等待放飯。
這樣等了很久,獄卒還沒有走到她這兒,陸雪緣有自知之明,畢竟得罪那麼多人,這時候被落井下石也很正常。
就在她以為要餓肚子時,門口的開鎖聲竟然響了。
陸雪緣躺回原處,閉着眼睛:“放那兒吧。”
一陣半男不女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有些不懷好意,“陸姑娘,晚膳的時間到了。”
陸雪緣起身,走向鐵欄杆,看到了幾個獄卒。
接過搪瓷碗,碗頂有個蓋子,怪異的味道竄出來,根本分不清裡面是什麼。
她一下子警惕起來,将搪瓷碗推了回去,“罷了,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