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是人臉羊身,所以那白骨其實是饕餮本體的,而白骨的腋下之處就是眼睛。
陸雪緣腦子嗡嗡作響,若早點發現端倪,或者她沒有将白骨拿起,或許那雙眼睛就不會襲擊他們,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在饕餮氣味的引誘下,她和秦熄徹底變成了貪吃成瘾的兇獸,發了瘋想要啃食對方,隻喂滿足口腹之欲。
男人冷峻的臉上沾滿了血,那是她的血。
陸雪緣流下了痛苦的眼淚。
不知為何,此番場景竟讓她回憶起與秦熄初識的畫面。那時在南湘城,秦熄命令玄龍衛将她從地上架起來,押送上了囚車。他馭馬而過與她相視的一瞬間,就那一眼,他們注定今生要你死我活。
就像現在的他,被饕餮附體,失去全部的理智撲在她身上将其生吞活剝。
強烈的屈辱感令她心髒聚裂,陸雪緣隻覺得身上很疼,很疼很疼,但是秦熄根本不許她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也許今日會死在這裡吧。
她眼皮打顫,急促地喘息,她不知道,自己真的要被吃掉了嗎?
被饕餮附體的人很餓很餓,少女大幅度眨眼,淚珠狂湧,這種感覺生不如死,她再也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氣,用力咬了下去!
暗紅的視野如瀑布般落下。
少女的手腕支棱起來,幾次想要掙脫。
五指扣在坑坑窪窪的石礫堆裡,指縫處傷口裂開,血液混着沙土凝結成泥丸。
突然,一隻堅實有力掌面粗糙的手握住那根皓腕,手背青筋爆起。
她不可抗拒地被他往下帶,對抗了幾下,最終還是認了輸。
……
也許隻是一柱香的時間,但對于陸雪緣來說,已經地老天荒了,直到香爐發出一道光芒,橫在他們中間。
她趁着秦熄熟睡,取了三張麻醉符貼在秦熄身上,随即将他們所帶的全部麻醉符都放入肚兜内。
麻醉符可暫緩她的疼痛,還不易被發現端倪。
陸雪緣點了止血穴道,一邊貼麻醉符,一邊哭泣。
想到以後自己殘缺的身體,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以後的人生,如果秦熄發現了,那該怎麼辦?
陸雪緣一滴淚落在秦熄肩膀的傷口,緊接着,香爐閃爍出白亮耀眼的光芒。
這是她操控香爐以來從未見過的光,它有種聖潔的感覺,讓人平安舒心,宛如救世主降臨的光。
更讓人意外的是,隻是在一滴淚的作用下,秦熄的傷口居然愈合了!
“秦熄,”陸雪緣鼻子酸酸的,她自言自語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
說完,他陸雪緣抱着膝蓋,鑽進男人的懷裡。
其實她真的很怕痛,很怕很怕,可是在她的生命中,痛卻成為永恒的主題。
秦熄懷中抱着陸雪緣,看着那隻開出黑蓮花的香爐,他渾身一顫,腦海中密密麻麻的符咒排列組合。
這一刻,他竟發現,香爐的最高心法全部補齊。
而方才,是最高心法的香爐發出一道光,破解了饕餮的詛咒。
“秦熄……”
懷裡暖烘烘的人蹭來蹭去。
男人下意識将少女往懷裡帶,習慣性安慰:“别怕”話音剛落,他低眸,卻發現自己正撫摸在鮮紅的肚兜上。
……怎會如此?
他們光着抱在一起。
天哪,難道他們方才做了那件事?
陸雪緣捂着鎖骨一下之處,衣衫淩亂,卷成一團聚攏在軀幹處,雙腿卻是光溜溜的,她輕咳了一聲,聲線顫抖,身體也發抖。
秦熄解開披風,蓋在他心尖之人的身上,疑狐地看着她:“雪緣,你怎麼了?”
陸雪緣唇瓣微張,本就蒼白的臉如今竟褪去了全部血色。不知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就連呼吸都顯得無比艱難。
“秦熄……我,我沒事……”
如果沒有香爐,他們就死在饕餮的第三層。
即便暫時脫險,但二人心裡的惶恐并未缺少半分。
第一層二層那麼容易,第三層竟然如此可怕!難怪這麼多白骨!
也許并不是第三層可怕。
首先,若想度過第一層,必須是精通棋術之人。他們僥幸通過。
而第二層是因為他們于美色無趣。
若是九嬰來此,亦或是虞星連親自下場,都不見得能通過。
突然,少女再次撲到男人懷裡,肩膀的披風也随之抖掉。
“秦熄,我的心好疼……”
少女聲如蚊蚋,聽起來都要碎了。
伴随着邪種香爐溢出的光芒,這樣的暖緩緩流入心髒,與他的血液融合,這時,男人心口一暖,支在半空中的手落到少女的玉肩。
他很意外,并非是她眼下如此依賴他,而是她方才靠近的一瞬間,他的魂識中竟出現了那套久違的香爐心法。
就是香爐神君的心法。
這心法由各種字符與咒文組合在一起,魂識内形成一片矩陣,從最低到最高,整齊有序地排布着。
他想起最初想獲取她的這些東西,卻屢屢受挫。
即便與她相處中,她漸漸癡戀他,然而這些心法從未湊齊過。如今竟通過二人雙修全部渡給了他。
因為心法太過清晰,說明陸雪緣很愛他,他摸着發疼的肩膀,好奇地問陸雪緣,“我吃了哪裡?”
“什麼?”陸雪緣怔住了,本能地将身體縮得更緊,“沒有,沒有。”
秦熄想到心法突然補全,肯定沒那麼簡單。莫非剛才……
陸雪緣本就瘦弱,胳膊精細,若是真啃上一口,跟咬骨頭無異。可是她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依然如往常一般,薄薄的一片。
秦熄冀圖去拉她的胳膊,還在追問:“究竟哪裡?”
“啊……”
陸雪緣猛地縮回來,但是手中的勁兒松了許多,輕而易舉被他壓在身下。
“秦熄!”
她的心仿佛被狠狠一揉,正要開口,緊接着耳邊一暖,男人低沉的嗓音聲聲滲入骨血。
“你再不告訴我,我就将你扒了查明真相!”
秦熄揚手,将她翻了個身,陸雪緣惶恐地趴在地上,忽然,瞳孔一縮。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妖氣混雜着魔息。
“小心!”
陸雪緣似乎沒有片刻猶豫,擡起小腿沖着秦熄的下三路狠狠一踹,緊接着猛地翻身,反手推開秦熄。
秦熄被踢到要害,瞬間失了力氣,正當他擡眸時,才知道陸雪緣為他擋下了多麼重的傷害。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連連。
那是一隻百年不遇的嗜血妖獸,血蛟。
黑紅相連且帶有鋒利鱗片的腹部竟破出兩條鮮血淋漓的爪子,龐大的身體從旁邊穿梭而過,精準地抓住陸雪緣的一條腿,在地上拖拽。
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轉瞬消失,秦熄回頭一看,陸雪緣不見了。
“雪緣!雪緣!”
事發突然,他不知前方哪裡才是出口,隻發覺一路上出現了好多帶血的蠱蟲,密密麻麻地在方才血蛟噴灑的汁液中爬來爬去。
秦熄伸出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處。
這裡原本空空蕩蕩,不該有任何東西,此刻卻有了難以言說的感覺。
雖然他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但想起方才陸雪緣為了救他被血蛟卷走,眼尾竟然浮現出一絲冰晶。
指肚一觸,濕的。
“雪緣……”
男人低眸看着閃爍的香爐,神秘的黑紫色光芒中陡然出現兩顆眼睛,同時也詭谲地盯着他。
秦熄臉上映得黑紫,深邃的眼眸猶如煉獄。
*
陸雪緣是被腳下一群蠱蟲吓醒的,她生來就恐懼爬蟲,雙手觸碰臉頰,竟然發現玉手血紅,她尖叫一聲,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血紅腐蝕了她的雙手,慢慢向上,蔓延到手腕,手臂……強烈的刺痛令她視野模糊,腳下也跑不動了,最後靠在死胡同,支撐着石壁緩緩跪下。